祖孫四人沿江走了幾日卻找不到機會過江,甚是着急。他們深知,如若到了渝州仍無機會,愈往下就愈發艱難了。渝州以下,長江兩岸都是崇山峻嶺,水流也更加湍急,江中到處都是礁石,兇險萬分,即便他們有通天的本事,到時恐怕也無能爲力。
就在幾人打算返回,重新在瀘川郡境內尋找機會之時,機會卻不期而至。一日,在一處水流較爲平緩的地段,他們碰到一對漁夫划着一隻小船正在江上打魚。
“一生打魚長江頭,不貪紅袍不穿綢。只要肥魚滿船艙,管他誰坐衙門口。”
“只喜肥魚就燒酒,只愛船兒順江流。青山綠水常相伴,老婆孩子熱炕頭。”
漁夫一人划船,一人撒網,大聲唱着漁謠,甚是逍遙自在。
祖孫四人躲在蘆葦叢中觀察良久,發現周圍並無官兵,不禁大喜過望。機會千載難逢,王信趕緊上前央求船家把他們渡過江去。
“船家!我們要過江,你們可否渡我們一渡?”王信道。
“貴人,我們是漁家,不是渡船,你找別家吧。”漁夫答道。
“船家,我們有急事要過江,找不到渡船,你若渡我們過江,我們自有答謝。”王信道。
“我們船小,渡不了多人,你還是找別家吧。”船家又道。
“我們只有四人,可以渡得,煩請船家渡我們一渡。”王信再次央求。
“既然如此,煩請貴人即來江邊,我等渡你過去。”船家終於應允。
祖孫四人竟然不知這是官兵精心設計的陰謀。正待他們要上船之時,忽聽船家大笑不止。幾人明白過來卻爲時已晚。四周蘆葦叢中早已竄出許多手持刀劍的官兵把他們團團圍住。
四人自知已中奸計,立即背靠而立,拔劍面對官兵,準備誓死反抗。
“哈哈哈!”兩個假扮漁夫的官兵,摘下斗笠扔到江中,從船艙中拿出大刀,大笑不止。
王輝一改平日的樂觀,仰天長嘆:“誠兒,老夫連你唯一的骨血也未能保全,真是愧對與你!”
“爺爺,你不要這麼說,是我連累了你們。”王媛道。
“爺爺,對不起,是我疏忽中了奸計。”王信自責無比。
“此事與你無關,是奸賊過於狡猾,我等哪有那般心機。”王輝搖頭。
“哈哈哈!大哥,想不到你這招真的管用。這次回去朱大人一定會爲你加官進爵。只是這活真不是人乾的,最要命的是你讓我唱那鳥歌,我險些沒記住。”假扮打魚的官兵說道。
划船那個官兵面有得意之色,“你還不知道我學划船多難。朱大人已下了死令,這次要是再抓不住人,我們就全都沒命。兄弟們,把他們全部拿下!”
“呸!”
王嫿開口罵道:“卑鄙無恥,陰謀詭計算什麼?你們都不得好死!”
“丫頭,現在要死的是你們。”官兵們一陣大笑。
“且慢!”
王媛突然挺身而出,站到官兵面前,“我是王誠之女,你們放了他們,我帶你們去拿寶貝!”
“妹妹!休要害怕他們,即便是死我也會保護你。”
王信把王媛拉回自己身邊。
“哥哥,他們要找的人是我,你讓我去。”王媛努力的想要掙脫哥哥的束縛。
“孩子,你不能做傻事。你以爲這樣他們就會放過我們嗎?相反,他們會以你來要挾我們,你這是自投羅網。快安下心來,老夫當以性命保護於你。”王輝道。
“哈哈哈,老東西!既然你要死了,又以何來保護於她呢。”官兵們又是一陣大笑。
“畜生!爲老不尊,你們也配爲人?”王信怒火中燒。
“小子,你看這姑娘多理智,都死到臨頭了,你就別逞能了。”那個划船的官兵說道。
“來吧!”王信向王輝和王嫿使了一個眼色,迅速衝了上去。“你們就嚐嚐小爺爺的厲害吧!”
王信話音未落便已出手,就近的兩個官兵應聲倒下。與此同時,王輝也迅速出手,連傷了幾個官兵。
王嫿保護着王媛,儘量往旁邊躲開,給爺爺和哥哥騰出地方。
王信王輝深知今日已非尋常,使出看家本領,瘋狂砍殺官兵,不給他們留下任何喘息的機會。官兵們正得意忘形,猝不及防,一時間便死傷無數,兩人迅速佔了上風。只是官兵很快反應過來,把四人再次圍住,把優勢搶佔了回去。
“王嫿,稍後激戰之時,若有機會,你就帶着妹妹逃跑。記住,一定要跑出去,不要管我們。”四人再次背靠而立之時王信小聲說道。
“不!”王媛道,“我怎能獨自偷生,我要和你們死在一起。”
“別傻了,孩子,王氏就只有你一個人了,你一定要活下去。”王輝道,“若有機會,你定要找到那位少俠,讓他教你功夫,一則你有機會報仇,再則日後你也可自保。但前提是你務必要活下去。”
“不!”王媛倔強道,“如果沒有了你們,我活着又有何意義。就算能報彼仇,我又怎能報此仇?朱賊身居高位,身邊高手如雲,就算找到少俠,可我半路出家,又有何能力報得一星半點之仇。苟且偷生生不如死,我絕不做此事。”
“妹妹,你這又是何苦。聽爺爺和哥哥的話,我自當掩護你出去,只要活着就有機會,怎可如此悲觀呢。”王嫿勸道。
“孩子,你這是陷老夫於不義。”王輝無奈至極,傷感不已,“王氏於我恩重如山,我卻不能保護你,老夫即便是死,也無顏面對你的父母和爺爺。”
“爺爺休要多言,我意已決,來生我再做你的孫女。只可惜我手無寸鐵,只能白白等死,不然我定當拼死殺敵。哪怕戰死也毫無怨言。”
“妹妹當三思,不可意氣用事。”王信再次勸道。
“哥哥不要多言,小妹連累了你們,自當和你們風雨同舟。若有來生,我再與你們做兄妹。”
“妹妹這是何苦。”王信道,“義父義母對我們恩同再造,你若有半點閃失,我又有何面目面對他們。”
“你們休要多言,我絕不偷生!”王媛眼含熱淚,丟下手中包袱,雙手握成拳頭,面向官兵。
王媛挺着弱小的身姿,眼中滿是怒火,並無半點懼色。倒
是官兵們不曾見過如此一個柔弱的小女孩竟有這般膽量,不禁心中生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
“唉!”
王信輕聲嘆息,以袖拭淚,既然妹妹心意已決,他也只能順其自然,只是他悔恨自己沒有仔細探聽虛實,中了官兵詭計。而今之計,只希望妹妹能夠自保。今日之禍因他而起,他當竭盡全力爲她殺出血路,即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王信從地上踢起一把官兵的刀,遞給王媛。
“妹妹好生保護自己,萬萬不可衝動,愚兄當誓死保護你。”
“來吧!”王信揮劍上前,“小爺爺和你們拼了!”
官兵有了一隙喘息之機,已經調整好陣勢,祖孫四人被圍得如鐵通一般。王信上前,他們亦迎上前與王信展開激戰。王輝亦從另一方向官兵展開進攻。
王媛看到爺爺和哥哥已經和官兵開戰,也舉起手中大刀,主動向官兵挑戰。
“妹妹不可!”
王嫿欲要阻止卻已然來不及,王媛已經衝進官兵當中,揮刀胡砍亂殺起來。王嫿只得上前掩護。
王媛從未碰過刀劍,不知哪裡看來的本事,第一次拿刀竟然能揮刀如雨。她雖不能傷到官兵,可官兵也近身不得。
祖孫三人見王媛竟能竭力自保,放下心來與官兵對戰。一時之間,官兵的瘋狂勢頭又被他們壓了下去。
那個划船的官兵頭領見勢不妙,竟從懷中掏出一枚響箭,射向天空。只見片刻之間,便有官兵前來支援。
形勢立刻又被逆轉回去,官兵援軍源源不斷,祖孫四人漸漸不支。他們深知不能放棄,唯有拼殺尚有一絲希望。
可是,王信武功不高,只憑年輕體壯怎能堅持太久。他的瘋狂抵抗惹得官兵向他蜂擁而去。官兵援軍一到,他就被砍得遍體鱗傷。王信忍痛堅持,卻只能勉強招架,再無能力進攻。
王輝雖是武林高手,技出家傳,但畢竟年老體衰,也抵抗不住官兵的車輪戰術,很快就被一夥官兵逼到江邊,斷了退路。
王媛王嫿兩個女孩更是不堪一擊。祖孫四人皆被逼到江邊,沒有了半步迴旋餘地。
“孩子們,爺爺對不起你們。爺爺一把老骨頭,死不足惜,只是你們年紀輕輕卻要遭此厄運,我愧對我們王氏祖先。”王輝的樂觀已徹底不復存在,此刻只有悲憤難以掩飾,不免難過至極,老淚縱橫。
“爺爺休要這般,能死在一起,我們也知足了。”兄妹三人紛紛答道。
“老匹夫!只要你們放下武器,交出寶貝,朱大人興許會饒你一條狗命。”那個划船的官兵頭領大笑道。
“呸!無恥走狗!”王媛道,“王氏早已被朱賊洗劫一空,有何寶貝?朱賊欺壓百姓,將不得好死。”
“蒼天無眼啊!”王輝仰天長嘆,“我王氏世代忠良,仁義爲本,未曾做過半件傷天害理之事,而今卻要遭滅門。天理何在!”
“爺爺,既然天要亡我,緣何悲傷。”王信道。
“好!此話極是!”
兄妹三人如此年紀就能看透生死,比那些苟活偷生之徒不知要強多少。真英雄,何以生死計!生死不計,何以爲敵?王輝倍感欣慰。
“孩子們,我們該去找你們爹孃團聚了。”
王輝拉起兄妹三人,大義凜然,一步一步朝着滾滾長江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