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俠離開胡靜之時,天已大亮。他繞過西山,猶豫片刻,向着西方繼續飛奔而去。男俠疾行約麼兩個時辰後,來到一處茂林前停了下來。他非常小心的左右張望一陣,飛身上到一棵大樹上,取下一個包袱,然後躲進了叢林之中。
少頃,叢林中走出一個衣衫襤褸,脊背佝僂,滿臉爛瘡,手中拄着一根樹枝的乞丐。乞丐步履蹣跚,戰戰兢兢的沿着官道繼續往西而去。
遇路上人多時,乞丐一路慢行,一路張望,似乎要尋找什麼,但他似乎又什麼也不找。他就那般不緊不慢的走着,那步履蹣跚,戰戰兢兢的樣子,似乎腿腳有無比嚴重的毛病,亦或是很多天未曾進食,餓得快要不行。看着讓人很是擔心。
很多人從他身邊經過都躲着他,或掩面而過。也有好心路人偶爾會從隨身所帶乾糧食物中分些與他,他總是戰戰兢兢的伸出那雙骯髒的手,接住便迫不及待的往嘴裡送,狼吞虎嚥的把它吃下去。看得那些好心人很是揪心。
乞丐不卑不亢,別人施捨他不會誇張的巴結,討好,別人瞧不起他,他亦不會難過,更不會搖尾乞憐般索取。
路上無人,亦或走到僻靜處時,他卻身輕如燕,飛一般的前行。乞丐如此行了數日,走了很多地方,卻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他便繼續往北而去。
數日後,長江北岸的一個小鎮上,一個貨郎從一個店鋪進貨出來,挑着滿滿擔子,一到大街上就不停的吆喝起來。他的吆喝吸引了乞丐,無意間乞丐看見他的腰間竟然繫着一個繡工極其講究的香囊。乞丐心中大驚,心生一計,便跟着那貨郎一起前行。
小鎮雖小,但那日正逢趕集,很是熱鬧。在鬧市之中,那貨郎並未發現乞丐的跟隨。乞丐很是耐心,他似乎鐵定了心要讓貨郎注意到他,一直跟着貨郎出了小鎮。
貨郎果然注意到了他,但他只是回頭衝他禮貌一笑而已。乞丐緊走幾步,離貨郎更近了些,以不小心般觸碰了一下貨郎的擔子。貨郎再次回頭,這次他首先衝貨郎一笑。貨郎又對他笑了一下便把頭轉了回去。乞丐再次不小心般碰了碰他的擔子。
“你要走前面嗎?”這次貨郎終於說話了。
乞丐憨笑着搖搖頭。貨郎見他如此,也無奈的搖了搖頭,回身繼續前行。乞丐這次不再觸碰他的擔子,而是默默跟在後面。貨郎走了一陣,覺得有些不對,回身打量着乞丐。乞丐略微點頭,表示禮貌。而貨郎臉上終於有了些許不快。
貨郎思考一陣,若有所悟,從挑擔中拿出一盒點心,遞與乞丐。
“給你!”貨郎說道,“你是餓了吧。”
“不不不!”乞丐受寵若驚,連連擺手,連連後退。
“拿上吧!”貨郎笑了,他終於知道他跟着自己的目的了。他把點心強行塞到乞丐手裡。
“謝謝!謝謝!”
乞丐千恩萬謝,雙手接住。可他手腳笨拙,且非常激動,未曾把點心盒子接住,點心掉到了地上。他趕緊蹲下,撿拾起來。慌亂中,他那破衣服裡竟然掉出來一個無比精美的香囊,那香囊與貨郎腰間的香囊一模一樣。
“老哥,你那個香囊哪兒來的?”如此高雅之物,怎麼出現在一個又髒又臭的乞丐身上,貨郎驚訝無比。
“我……我……”乞丐語無倫次,“我撿的。”
“哦!”貨郎故作輕鬆。
“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乞丐非常慷慨的把香囊遞給貨郎。
“不用。”貨郎依舊故作輕鬆,“我只是看着好看,一時好奇。”
“那……”乞丐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揣進兜裡,還是繼續給貨郎,站在那裡很是尷尬。
“你自己留下吧。”貨郎似乎突然有急事一般,挑起擔子便走。
“謝謝你!謝謝你!”乞丐衝着貨郎道,“祝掌櫃的生意興隆。”
“好說!好說!”乞丐說話之時,貨郎已加快腳步,走了很遠。
乞丐憨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貨郎背影剛剛消失,乞丐便嚴肅下來,他把點心與香囊皆揣進懷裡,緊隨貨郎而去。
貨郎飛快的前行,來到一處人家,警惕的左右張望一陣後上前敲門。不時,門開了,門裡出現一個白髮老者。貨郎與他耳語一陣,便把擔子放下,轉身離去。老者亦左右張望一陣後,迅速把擔子挪進門,並迅速把門關上。
乞丐一路跟蹤,跟着貨郎來到一處非常破舊的房屋。房屋四周都有許多殘垣斷壁,屋子裡面也甚是雜亂骯髒,似乎早已沒有人居住。乞丐躲在一處殘垣之下,窺視貨郎。只見貨郎在屋子中間拍了三下手,那柴禾堆中便有人說話了。
“是陳公子嗎?”
“是我!”貨郎道。
那聲音是個女子,乞丐非常激動,差點叫了出來。乞丐努力控制住自己,靜靜的蹲在牆角,繼續窺探。
柴禾堆中探出一個頭來,隨即,那女
子把柴禾推倒,鑽了出來。
“陳公子,有什麼事嗎?”鑽出柴禾之人,正是王姣。
“王姣姑娘,我很好,你們好嗎?你哥哥好嗎?”貨郎甚是關切,往柴禾堆裡不停的張望。
“哥哥還好!”王姣道,“多虧你了,昨日李老先生來看過,哥哥已經沒有危險了。”
王姣一邊說話,一邊把柴禾堆搬開。乞丐看到,王仁正躺在柴禾之中,臉上甚是消瘦,但卻還算紅潤。陳秀才伸手,與王仁把脈一番,不住點頭。
“這便甚好!這便甚好!”陳秀才道,“方纔碰到一個乞丐,他身上竟然有你們姐妹繡制的香囊,問他,他竟說是撿到的,我很是擔心,不知你們是不是出了意外,就來看看。你們都沒事就好!”
“乞丐?”王姣很是意外。
“對,一個滿臉爛瘡,脊背佝僂,拄着樹拐的乞丐。”陳秀才道,“你見過他嗎?給過他香囊嗎?”
“我……”王姣有些不好意思,“此等物品怎能隨便送人?想必他真是撿的。”
“你掉過嗎?”陳秀才問道。
“沒有。”王姣紅着臉道,“公子不要多心,想必他真是撿的,你還記得我們曾經賣過繡品嗎?”
“我不多心。”陳秀才笑道,“我只是擔心你們,隨便問問而已,你纔不要多心。既然你們沒事,管他哪裡來的。”
“嗯。”王姣深情的瞟了陳秀才一眼,“多謝公子,爲了我們,你這貨郎都做到這裡來了。”
“姑娘不必這般說,爲了你,我願赴湯蹈火。”陳秀才也無比深情的說道。
“嗯。”王姣不好意思的背過身去,掏出一塊手絹爲哥哥擦起汗來。
“那我先走了,晚上給你們送飯來。你們一定要小心!”陳秀才笑了笑,起身左右張望一陣,便溜出門去。
王姣見陳秀才一走,趕緊把柴禾抱回去,把王仁遮掩起來。待把王仁遮掩好,自己也鑽了進去。屋裡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乞丐見到如此場景,欣慰無比,他悄悄起身,走出破屋,擡頭看了看天,徑直往北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