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轉身離去,吳珉亦轉身,只是他沒有離去。
吳珉涕淚縱橫,其實他是多麼的想解釋他是冤枉的,他也是受害者。可是,他卻無法開口,要不然,當初去探望母親回來他就已經說了,甚至在江州之時就已經說了。
他早料定了這一天,但他沒想到那個胡坤竟然如此歹毒。他不僅害了他,害了王媛,居然還讓他們相互爲仇。這傢伙真是一個最卑鄙的小人。可仔細說來,這也怪不得別人,都是自己不識人,交友不慎。自己纔是受騙最深的人,可在江州之時還去教王媛姐妹識人,真是一個笑話。回想起認識胡坤的場景,吳珉真是後悔不及。
那年,他還十二三歲,剛剛跟着父親出門跑生意。在一個客棧裡,他認識了胡坤。當時,胡坤大約有十五六歲,他父母雙亡,帶着一個半瘋半傻的妹妹。胡坤有一身好功夫,一邊幫別人押鏢,一邊照顧妹妹,兄妹倆相依爲命。吳珉對他很是佩服,也因和胡坤意氣相投,兩人便結爲兄弟。
吳珉父親也對這兄妹倆非常喜歡,便請他們到家裡來長住。當時胡坤婉言謝絕,堅持帶着妹妹生活,只是吳父邀請甚是頻繁,推託不得,他便帶着妹妹偶爾前來做客,住上幾日。
那妹妹生得十分俊俏,平時不發病時,可是一個非常聰明乖巧的姑娘,雖然極少說話,但她可以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情感,她會非常貼心的爲吳父吳母做一些事情。吳父吳母非常喜歡。她發病時會大哭大鬧,說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吳父吳母本沒有女兒,見了更是心疼。
胡坤非常感念吳家恩德,視吳父吳母爲自己父母,常常幫助他們搭理生意。他幫別人本也是押鏢,自從認識吳珉全家,他便幫他們押鏢,並分文不取。胡坤年齡雖然不大,但他從小就沒了父母,已在江湖混了多年,認識了不少朋友。因爲他的關係,吳家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這兄妹倆一個自立自強,一個乖巧伶俐,吳家更加喜歡。吳珉與胡坤更是無話不說,親如手足。慢慢的,隨着時間的積累,胡坤也不再那般客氣,順理成章的住到了吳家。
可讓吳珉沒有想到,他們吳家竟然突然發生了一場飛來橫禍。
一次,他獨自去做了一門生意,回家之時,卻發現他的家已被洗劫一空,所有錢財被人掠奪,房屋也被拆得面目全非。
胡坤非常沉痛的告訴他,那一切皆是朱勔所爲。幸好他發現及時,救出了吳母,而吳父與一應家產皆未保住。
胡坤把吳珉帶到吳父墓地,跪地大哭。吳珉與他抱頭痛哭。兄弟倆哭罷,胡坤把吳珉帶回他的家,讓吳珉和母親與他同住。姐妹倆對母子倆非常好,就如當初吳家對他們一樣。吳珉與母親非常感激,慶幸交了他這樣一個朋友。
吳珉本有家傳武藝,後來亦拜了高人爲師,有一身好功夫。他便跟着胡坤一起去給別人押鏢。押鏢之時,吳珉發現胡坤交往極爲複雜,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胡坤告訴他,這樣才能在江湖上立足。吳珉深以爲然。
可時間稍長,吳珉發現,胡坤竟在與他們同流合污,做些壞事。吳珉勸說很多次,胡坤卻不以爲然。吳珉很是苦惱,這超出了他的底線,他可以和他
們結識,但他不願與他們交往。礙於兄弟情面,他不好說什麼,每當胡坤邀請一些狐朋狗友回家,吳珉皆儘量找藉口躲開。胡坤知道他的意思,不曾理會,一笑置之。
倒是那個半瘋半傻的胡靜,常常說些奇怪的話,似乎暗有所指。只是那時吳珉已習慣她的胡言亂語,不曾在意。
這樣又過了兩年,一日,胡坤告訴吳珉,他們吳家的那個恩人,兩川首富王誠已被朱勔盯上,正欲前去洗劫。吳珉聽完怒火中燒,要去幫助王氏,亦爲自己報仇。
胡坤大力支持,他拿出一張地圖交給吳珉,讓他找到最近的路線前去營救,遲恐生變。
吳珉感激不盡,辭別胡坤,拜別母親,便上了路。吳珉剛出門不遠,便遇到獨自追來的胡靜。
胡靜一改常態,不再那般瘋瘋傻傻,她要與吳珉同去。吳珉竟然勸阻不得。胡靜言說那事是有人刻意謀劃,如若吳珉不讓她去,她會良心不安,她是在爲自己贖罪。當時吳珉只在意前半句,不曾聽懂她的後半句,胡靜一直言語瘋癲,他沒有在意。
他勸阻不得,想到胡靜雖然瘋癲,但武功不在他之下,只好讓她與自己前行。吳珉走得匆忙,不曾帶得銀兩以及食物,倒是胡靜很是細心,不僅帶了銀錢,還買了許多饅頭乾糧,用自己縫製的花布包袱裝上,交與了吳珉。
可惜,吳珉照着最近的路線,到達瀘州時還是晚了一步。胡靜便告訴他地圖是哥哥特意畫的,可是吳珉仍未聽懂。
在瀘州,當看到那些無情的官兵兇殘的追殺王氏,想到自己家也遭到這樣的遭遇,吳珉痛下殺手。由於忙着救人,他一時疏忽,弄丟了胡靜,等送完王媛全家,他本欲回去向胡坤請罪,沒想到回去之後卻發現胡靜早已在家,且完好無損。
從那時,他便開始注意胡靜,他發現她竟然不是真傻,倒更像是裝的,只是他當時不曾想過那是爲何。他曾問過兄妹,胡靜卻繼續假裝瘋癲,不懂吳珉在說什麼,實在躲不過去,便支支吾吾,搪塞一番,胡坤也言說妹妹只是偶爾清醒。他便作罷,不再過問。
那時,他也的確沒有時間與心思過問,他心裡所擔心和思念的,只有王媛。接下來的時間裡,他目睹胡坤做了許多朱勔都不曾做過的事,非常反感,幾次想要與他翻臉,但想到兄妹倆對母親如同自己母親,給了他們母子很好的生活,他不知該如何啓齒;離開他自己在短時內很難讓母親過上現有的好生活,他不忍母親受苦;而且,那樣母親勢必會知道胡坤所作所爲,母親很是喜歡這對兄妹,他亦不想讓母親失望。
吳珉寄人籬下,忍氣吞聲,過着一種背信棄義,一個男人最窩囊的生活,只爲母親。他努力去找事情做,希望可以憑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與母親,無奈,他接不了一丁半點活兒,只有效力於胡坤,藉助胡坤,他才能接到一些正當生意。
那段時間裡,吳珉很覺沒有面子,唯有想起王媛兄妹那般倚重他時,他纔多了幾分自信。王媛那般美貌,且對他那麼深情,吳珉很是癡迷。
儘管身邊那個同樣美貌無比的胡靜對他百般的好,但他只是把她當成親妹妹一樣對待。甚至,胡靜對他越好,他便越思
念王媛。當時,送王媛兄妹時,明裡他只是送到了贛州,但暗裡其實他一直跟蹤到江州,直到他們安定。每當思念至極,他便給胡坤告假,跑去江州,悄悄的看一眼王媛。那時,胡坤還常常笑他多情。
可三年後的一天,胡坤又告訴他,朱勔欲襲擊王氏。胡坤大力支持他前去營救。當他風風火火趕到江州碰到那個叫胡三的時,他終於明白了一切。
那胡三是胡坤的狐朋狗友,因爲與胡坤同姓,很受胡坤重用。兩人一起幹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吳珉沒有想到傷害王氏的竟然是他。想起以前的一切,胡靜那些胡言亂語,他明白洗劫他們吳家以及王家的真正凶手不是別人,正是胡坤。而且,胡坤正是利用他與王氏的關係,欲要離間他們,讓他們反目成仇。
吳珉痛苦萬分,他好想立刻回去殺了胡坤,可他努力冷靜下來,他知道胡坤早已派人暗中跟蹤他們,否則他不可能找到這裡來洗劫王氏。他現在最該做的,就是給王氏兄妹找一個安全之所。他搪塞了王氏兄妹的所有疑問,護送他們到了臨岐。之後他本想立刻回去,但想到兄妹幾人難以生存便留了下來。
在臨岐,吳珉已然得到了最大的自信,他竟然能憑自己養活這麼多人。他無比自豪,同時他也明白了,在胡坤面前自己是被操控了才顯得那麼無能。他更恨胡坤,幾次想回去報仇,但總放不下王氏兄妹,尤其是王媛。因爲他發現自己已經一刻也離不開她了。
可他同樣很擔心母親,雖然胡坤一直對母親很好,但那時他並不知他底細。如今他殺了胡三一夥,他很擔心他會拿母親出氣。
吳珉卻難以在王氏兄妹面前啓齒一切,總有一種愧疚,覺得自己欺騙了他們,好想把一切告訴他們,可他的確不知該如何出口。那時,他便知道自己可能只能瞞過一時,但畢竟能瞞一時是一時。
吳珉只有把一切擔心與痛苦壓在心裡。可王氏兄妹還是看出來了,但當他辭別王氏兄妹回去時,胡坤果然已經把母親藏了起來。
胡坤告訴吳珉,他就是要離間他與王氏,因爲當初朱勔洗劫王氏之時,還有傳家之寶未曾得到,朱勔早已放棄,但他一定要得到。只要王氏不再相信吳珉,他就可以從中漁利。胡坤告訴他,他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聽他的。吳珉只有把王氏傳家之寶拿回,才能見到母親,如果辦不到,他就繼續離間他與王氏兄妹,讓他們來殺他,而且他將再也見不到他的母親。
吳珉本想殺他,但母親還在他手中,投鼠忌器,他只好作罷。他與他周旋好久,始終沒有結果,最後只好憤然而去,再次回到王氏兄妹身邊。
直到王氏兄妹盼望他起義,他纔再次回去找胡坤,希望可以要出母親。可吳珉萬萬沒想到,胡坤竟然設計給他下藥,把他扣留,然後化妝成王信前來欺騙王氏兄妹。要不是胡靜設法救出他,並告知他真相,王氏兄妹將會不堪設想。
可他沒想到胡坤竟然真的親口把一切告訴了王氏兄妹,他雖然成功解救了他們,但已被徹底離間。王氏兄妹將永遠不會相信他。
吳珉真是痛苦萬分,後悔不及,看到王媛毅然決然的離開自己,實在忍不住流出淚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