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詩雨伸手握住那圓環猛地一掀——只聽“喀嚓”一聲輕響,沉香爐前方的地面驟然凹陷下去,她始料未及,“啊——”的一聲輕呼,人已經往下疾疾落去!
話音未落,人已“砰”地一聲重重摔落地上,好在那地面似乎鋪了一層奇怪的毛毯,她揉揉摔疼的屁股爬起來,竟發現自己並未受傷。一回頭卻是一愣,只見白吟風扶着獨孤有琴,竟也落到了這個密室裡。原來剛纔被那機關陷落下的不只自己,這兩位也在塌陷的範圍內。總算白吟風還有點孝心,想着自己母親被點了穴,爲防她摔傷,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攬在懷裡,兩人倒是穩穩落地,不像秦詩雨那麼狼狽,落下來時還就地滾了兩圈兒。
秦詩雨衝白吟風母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卻見白吟風的目光越過自己,正看向自己身後的某處地方,面上露出了無比古怪的神情,竟是驚訝、恐慌、震動、疑惑……百般難以形容。
她順着他的目光往身後看去,頓時嚇得連退三步!
也不知從哪來的靈敏,她一下子躲到白吟風身後,一手緊緊抓着他的袖子尾,一手瑟瑟發抖地指着前方,口中喃喃道:“鬼……有鬼!”
若是換在平日,秦詩雨作出這般親暱動作,白吟風一定會高興異常——可今日不同,此刻他一點歡樂心情也沒有,目光全然被前方那個鬼一樣的人震懾吸引了,根本沒辦法從那人身上移開半寸,連思緒也凍結。
——那真是個人鬼莫辨的人。
一身白衣縞素喪服般籠罩在身上,長長的雪白頭髮似篷草凌亂,紛紛垂散臉側,長得無以復加,委在地上,好似這個人是從地裡長出來的白色植物。那頭髮雖然是白色,卻看上去骯髒之極,也不知道已有多久沒進行過梳理。形容枯槁已極,面上顯然因常年不見陽光,泛着蒼白死氣,一雙眼窩深深下陷,臉上的皺紋斑駁縱橫,卻只有一雙眼睛,一雙似秋泓般澄澈的眼睛,帶着悲哀和迷茫,靜靜和對面的三個人對視。
勉強看得出是個女人。
她面前擺了張七絃古琴,泛着赭紅的古樸色澤,倒比這個女人要擦拭保養得乾淨明媚太多。那女人修長蒼白的手指,長袖微含,正拂在琴絃上,似乎剛剛還在彈琴。
秦詩雨終於知道爲什麼這個房間的地面,會有那麼厚那麼厚的像毛毯一樣的東西了,原來,是爲了隔音。她擡頭一看,果然,四壁上全鋪着那種東西。而整個房間中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味,似是因過久不開,或是每次打開的時間太短,根本無法獲得足夠新鮮的空氣,因此使得內中空氣變得滯濁不堪。卻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如何在這麼逼仄密閉的環境中,忍受下這種黑暗的囚禁生活的?這……這簡直就不是人過的生活!甚至,連豬狗都及不上!
秦詩雨仔細瞧她的長相,待發現那女人的目光平靜溫和得像一泓秋水,她心頭巨震,忽然就忍不住眼淚,滾滾落下。
這女人,長得和獨孤有琴一模一樣。
除了她被折磨得不成樣子,只隱約看得出從前的輪廓,那定是絕不輸面前獨孤有琴的絕世容顏。
白吟風扶着獨孤有琴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放開,他竟突然冒昧擡手,往她耳旁尋去。他的手微微在發顫,不是因他自己害怕,他是在替那個總是對自己和藹微笑的老頭害怕。他害怕老頭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還好,他沒有尋到易容的痕跡。
他垂下手,並垂着頭,有點不敢去看對面那個垂垂老矣的人。
秦詩雨也沒說話,她眼前模糊一片,看着前方那個白色的人影,眼淚滴吧滴吧落到隔音毯上。她想,她是知道的,白吟風也知道,獨孤有琴更知道。
良久,終於有人打破沉默,卻是對面坐着的那個老嫗,她顫聲道:
“你是……風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