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詩雨在那幽暗石室之中,側坐地上,燈臺中微微晃動的火焰照着牆上古樸久遠的壁畫,她心中驚震已極,盯着畫上的一男一女,久久無法思想。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世上真有宿命輪迴……那畫上女子的面容確確便是自己本來的模樣,而那男子,白袂飄飄,容顏絕美,除了白吟風,還有誰來?畫中兩人竟都眉眼帶笑,攜着手站在一棵巨樹之下,好不親暱。秦詩雨驚詫之餘,心想,難道我跟白吟風那小子,前世竟然是一對佳侶?想到這裡,她心頭卻並未有揭開秘密的暢然,反而叢生了更多的茫然和心慌。
半晌,她復又擡起頭來看向壁畫,只見那對男女身後的巨樹偉岸異常,形狀亦是十分古怪,她雖博覽花草綱目,卻不知這樹何名。那大樹之後,一條河流蜿蜒綿延,雖然身處暗室,並非白晝室外,但藉着幽幽燈光,她也可以感覺到那河流的汩汩奔淌,波光灩瀲,竟似會流動一般。在河流之後,是一座巍峨青山,其上霧氣暈繞,抹着一層微嵐。看着這畫,稟卻當先的一男一女不談,只看這一樹、一流、一山,秦詩雨便覺得心曠神怡,彷彿真的置身其中了。她讚賞地想,只不知道那作畫之人,用的是何種材質的顏料,經歷了數百年以上光陰的洗滌,竟然猶自歷歷如新,生動傳神。
咦?那是什麼?
目光出神地在畫上游走,卻被河流對岸一處奇怪的地方牽絆停駐,她“蹭”地從地上站起,走近畫前,去看那團渾黑之處。湊近了臉,方纔把那片奇怪的黑色看清——原來河對岸的一團漆黑,竟是一個獨伶伶站着的人!而那人面目模糊,其實,連身形也是模糊的,根本看不清楚,只除了一雙眼睛,從黑色中被特立區分出來,泛着妖異的血紅,熒光閃閃,正盯視着對岸的男女,實在是說不出的鬼怪神秘。秦詩雨的目
光方和那雙眼睛接觸,忽然便覺得心臟似被巨棰擊中,猛地一跳,原本那種發堵發慌的感覺益發強烈起來。她捂着左胸,勉強收束心神,再往那黑氣縈繞之人看去,越看她越覺得那人奇怪之極,她伸出手去輕輕觸摸那片黑色,想看看是不是因爲畫家的敗筆,導致顏料暈染使那人看不清晰,然而擦了半天,手上依然白白淨淨,壁畫上的人影依舊是渾黑一片。
她還想去弄點水來試試,連自己也不清楚爲何如此想看看這人到底是什麼模樣,爲何要在對岸看着那對神似自己和白吟風的男女,但她就是想弄個明白。地道中沒有水,得上去端水下來,想做就做,她轉過身提步欲走——
“去哪?”
驟然響起的聲音讓秦詩雨渾身一顫,差點摔個跟頭。她茫然擡頭,向小室門口看去,卻因爲剛纔對着壁畫上那團黑色人影太久,根本看不清過道里是誰——剛纔那聲音,似乎因急躁或憤惱的情緒,而生了變化。
她使勁猛眨眼,想讓眼睛趕緊恢復適應這裡的光線,一邊小聲問道:“誰啊……”
“我。”那聲音似乎恢復了平靜,又說着話,走近了些,“你對那黑影很有興趣?”
“白,白吟風?”
不知怎地,自從看到這壁畫上的男女,秦詩雨就覺得心裡怪怪的不是滋味,此刻面對着他,更是連手往哪放都不知道了。
“怎麼,寧願看壁畫,也不願看到我嗎?”聲音已經近在面前,秦詩雨早把他看清了,只是白吟風面上帶着難得一見的憔悴,竟是有幾分病疾方愈的模樣。怪不得自從她醒來,就再沒見他來看過自己,原來也是病了。呵呵,不過他病了,自然有滌嫿、萍姑娘可以照顧他,跟自己關係不大。
“沒有,我想容嬤嬤了,來這裡走走,剛看到這個。”秦詩雨有
點怯,伸手摸了摸頭,好像做錯事被父母當場逮到的孩子一般,嘿嘿笑着打馬虎眼。說實在的,自從看到這壁畫,她覺得自己和白吟風的關係越發尷尬了。
白吟風站到她身前,也往那壁畫上看去。復沉吟良久,似乎在心中絕決不下,但終於還是轉過頭來,明亮的眼睛映着火臺上的柔光,對上秦詩雨的眸子,他怔視她良久,直把秦詩雨看得不好意思低下頭去。她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是薛流嫣的模樣,以爲白吟風看到壁畫,再看到自己,必然有所聯想。
誰知,白吟風忽然伸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秦詩雨嚇了一跳,擡起頭來,滿眼慌張,以爲他又有什麼不好的舉動,伸手啪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見她如此,白吟風嘴角揚起一抹嘲笑的笑容,語氣中卻也有不快:“你以爲,若你真是薛流嫣,我會千里迢迢去找你嗎?”
什麼意思?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秦詩雨心跳砰砰地,彷彿什麼隱秘都要被白吟風親手撕開僞裝一樣!
見她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溫婉的眉梢眼角跟這表情有點不協調。若是本來的樣子,會更好看些吧?白吟風默想着。
“你你你,你這話什麼意思……白,白吟風……什麼,什麼叫做若我真是薛流嫣,我,我當然就是貨真價實的薛流嫣!”這兩三次秦詩雨叫白吟風的時候,總忍不住結巴,彷彿這名字中透着點她不明白的彆扭。我當然是貨真價實的薛流嫣這句,自己怎麼就說得這麼沒底氣呢?他總不可能扒自己一層皮來驗證一下是不是有易容吧?
“你,當然不是薛流嫣。”
白吟風接下來的一句話,說得有點艱難,但當他一字一頓地說出來,卻似炸雷一般,轟然激盪在秦詩雨心口。他說:“因爲,你,是我的小詩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