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去抓那些花,卻只握到一片粉紅的花瓣,身體因剛纔屈膝跪祭太久,一時傾身過度,失去平衡,直直向前摔去。
千鈞一髮之際,一雙大手即時攔住了她的腰身,將東倒西歪的她扣在了臂間。
她驚魂未定地擡頭,一張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面容映入眼簾。
那是一個稱得上英俊的男子,二十七八歲上下,一頭黑髮一絲不亂的立着,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全部價錢加起來,估計快夠買套便宜的房子了。瓜子型的瘦削臉龐,皮膚是當今最流行的小麥色,可是總讓人感覺是後天養上去的,因爲那眉梢眼角似乎都帶着縱慾過度或是缺乏鍛鍊的疲憊之色。
一雙眼角微微向上勾起,看不出有沒有皺紋,倒也算的上是勾魂奪魄,此刻正盈滿了危險和怒氣的笑意,看着她。
“對……對不起!”秦詩雨忙退開一步,低頭道歉,眼角的餘光落在那散落一地破碎的紅薔薇上,“……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他冷哼一聲抓着她的手不放,“你知道這些花多重要?我曾祖母生前最愛野薔薇,我讓人從大清早摘到現在纔有這麼一捧,全讓你毀了!”
秦詩雨這纔想起這是個極冷清的公墓,偶爾也會有旁人來祭奠先人。她擡頭看着那人鐵青的臉,心裡有點害怕,又覺得確是自己不對,認命地嘆口氣,甩開他的手,趕緊往薔薇散落的地方走去,因爲昨晚一直下雨,很多地方仍積着水,她一淌過去,襪子便濺溼了,鞋子裡也進了水,溼漉漉的很不好受。
“喂,你幹什麼?那可全是水坑子。”身後的男人驚疑道。
“既然是那麼重要的薔薇,又是我撞的,自然要撿回來啊。”
“就算撿回來,溼的溼了,碎的碎了,有什麼用?”
“那趁着有些還完好又沒溼,趕緊撿回來啊,”她低着頭,腳踮在水裡走着,白色的短跟皮鞋進了水,冰冷的感覺從腳心直往上竄,“總比愣着什麼都不做好吧。”
從那些積水的地方走回來,她的鞋已盛滿了水,襪子也溼了一大半,全身凍得有點瑟瑟發抖,嘴脣也白了,將手中的薔薇花遞到他手中,打着哆嗦:“你……你看看還有多少好的……可以要的……”
那人接過薔薇,詫異地看着一身狼狽的秦詩雨,忽然嘴角一揚,勾起個詭異的弧度,像看到獵物一般,漆黑的眼睛裡晶亮晶亮,讓秦詩雨覺得那目光像一把利劍刺來,讓她忍不住抖上加抖。
“你認爲這樣就夠了嗎?”那人漫不經心將薔薇拿在手裡,完全沒有重視的樣子。
秦詩雨不由得着惱,挺直了腰桿:“我認爲已經夠了。”
“你這女人倒也有趣,”他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忽然拽住她的手腕,“你跟我走!”
“啊?”秦詩雨一邊掙扎,一邊好奇又驚疑地望着他。
他一愣,在她目光中搜索打量半天,忽然失笑道:“果然是奇怪的女人。”說着,揚了揚手中的花,得意地道,“跟我到附近那片野薔薇地,重新給我摘來夠份量的花,我就放過你。”
秦詩雨就這麼被那人拉着到了左近的薔薇地,那裡人跡罕至,真不知道是誰那麼好心幫這人摘了那麼些花,她看着那荊棘叢生的地面,恐怕能不能踏進去都是個問題,天吶,這些野薔薇上面全是刺
,莖杆又柔韌異常,她沒有剪刀,可怎麼摘?嗚嗚,吟風,救命啊!
……
“一個小時,你就摘了這麼多?”那個人不知從哪裡休息夠了忽然出現,難以置信地看着她手裡的花,嘴角抽了抽,這人叫展俊惟,秦詩雨前面剛知道。
秦詩雨有點羞愧又鬱悶,低下頭去,囁嚅道:“我折不斷枝子,好容易折斷了,又把花弄碎了。我真不會摘啊,要不你自己來!”
“不行!”那人也火了,似乎沒見過這麼笨手笨腳的女人,“今天你什麼時候摘好,什麼時候回去!”說着從手提包裡摸出掌上電腦,坐在對面的石階上,悠哉悠哉地玩起電腦來。
秦詩雨心裡委屈,越是情緒不好,摘得越慢了,不是折不斷花莖,就是好容易折斷了卻又弄掉了花瓣,她越發生氣自己的倒黴,又接連着被刺紮了幾下。
“喂,丫頭,你怎麼跑這兒摘花來了?”一個似救星般的聲音突然出現,秦詩雨心裡歡呼一聲,連忙擡起頭來,一看之下有點發愣——竟然是警花玲。
她委委屈屈正欲訴苦,卻被一旁的展俊惟打斷:“諸警官是吧?好久不見了。她打碎了我的花,當然要摘來賠我了。”
女警諸四玲擰起眉毛一看,見是展俊惟,哼了一聲:“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展氏集團的展大少爺。你們玩吧,丫頭,我就在附近,你有事大叫一聲我就能過來。”說着,氣沖沖走了。留下秦詩雨杵在當地,大張着嘴欲語還休——她竟然能以爲自己是在跟展俊惟這種人玩?!
原來,這個諸四玲本是A市警隊的一名骨幹,因爲掃黃的時候遇到展俊惟宿娼,把他揍了一頓關了24小時禁閉,誰知不過幾天,就被領導從市中心調到了邊遠的郊外,每天做着無聊的閒巡,是以她心裡對這個展俊惟一直有恨,奈何人家展氏集團財大氣粗,隻手遮天,她根本無從發泄。今日冤家路窄,她遇到展俊惟就只當見了鬼,繞道便走。
展俊惟雖然只是展氏外親,但還是掌管了集團的小部分權力,像諸四玲這種小警員,就算名頭再響手腕再硬,他也根本沒放在眼裡,有錢能使鬼推磨,很多時候,錢能擺平的東西比手槍多了去了。
秦詩雨擡頭看了一眼行至中天的太陽,嗚嗚,肚子好餓,眼睛好累,腰好酸,手好疼。
口袋裡傳來一陣震動,標準的電話鈴聲響起,她手忙腳亂地把手機掏出來架在耳邊——平日裡,白吟風是很少很少打電話給她,讓她幾乎都要忘記自己有這麼個東西了。她舉着手機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裡面傳來白吟風焦急又暴怒的聲音:“小詩你去哪了?!”
聽到吟風的聲音,儘管那語聲裡全是怒氣和焦作,但秦詩雨仍是滿心的感動和委屈,抽抽噎噎半天愣沒擠出一句話。
“怎麼了?”白吟風聲音帶了幾分緊張,“你在哭?”
“吟風……”她咧了咧嘴,差點哇地一聲哭出來,轉念一想,自己今年已經22歲,都已經做了人妻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哭起來像什麼樣子,連忙忍住,卻還是覺得委屈極了,癟着嘴說:“吟風,我把別人採的野薔薇撞飛了……人家要我採來賠給他,可是我採了這麼半天了,手也刺破了,還是折不動枝條,要麼就是把花瓣弄掉了……我太笨了,你來幫幫我吧!”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下來,在秦詩雨以爲他是
不是掛了電話的時候,那頭忽然傳來一聲快要抓狂的暴喝:“小詩,你可不可以別這麼笨了!這種事我不會幫你的,你自己闖了禍,自己搞定了再過來!”
說完“啪”的一聲,手機裡傳來忙音。秦詩雨撅着嘴,心裡也有不甘,眼睛裡的淚水還在打轉轉,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笨了。本來就已經夠倒黴了,又餓又累,現在還把吟風也惹生氣了,怎麼就能這麼傻了呢!
“這麼快就哭鼻子了?”展俊惟在一旁笑得很得意,“女人就是女人,怎麼,被你男朋友罵了?”
“是老公!”秦詩雨有點底氣不足的糾正。
“哦?老公?”他笑得更加嘲諷,“不過看起來你很不得寵啊,他都不管你死活了,不如……”
叮鈴鈴——
秦詩雨連忙又掏出手機來,看到上面顯示的依然是“神經病變態小白”,她連忙接起來,開口就是:“吟風別生氣,我一定在12點之前趕過去。”
“小詩,對不起,剛等急了,才掛了你電話。”那頭傳來有點沮喪的聲音,“在哪?”
“沒關係……我沒生氣……”
“別廢話了,我問你在哪兒!”那頭的人似乎又怒大了,“五秒鐘內馬上告訴我!”
“……額,我在,在墓園東北角的野薔薇地裡……”
電話毫無徵兆地又啪聲掛斷,秦詩雨呆呆看着手機,白吟風從沒這樣掛自己電話,今天接連就是兩次……他是不是不在乎自己了。她有點出神,甩了甩頭,心裡發堵,又彎下腰接着採花。
大概兩三分鐘後,一身白衣的人飄然而至。秦詩雨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眼眶又紅了,她懷疑白吟風是不是用了輕功飛過來的,才能這麼快。而正在玩着電腦的展俊惟見到來了人,挑着眉頭連忙起身迎了過去,秦詩雨伸長了脖子想看看白吟風什麼表情,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氣,卻被那展俊惟高大的背影擋了個結結實實。
緊接着,展俊惟退開一步,露出了白吟風俊美無比的臉龐和矯健的身影,展俊惟額上微微掛着汗珠,面色陰沉得可怕,眼中更似有烈火在燒。白吟風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衝着地裡的秦詩雨一笑,一躍而起,將她從裡面抱出來。
“吟風,”她伸手遞過手裡的花束給他看,數目實在不多,“你看,才這麼點……”
白吟風目光中有點冷,他冷冷看了看她手裡的花,沒理她的話,轉頭對展俊惟說:“20分鐘內,我會讓人給你送一百枝完好的野薔薇來,如果需要什麼補償,你明天大可來白氏集團,我給你支票。”
展俊惟卻對他的說辭不置一語,雙手環抱胸前,玩味地看着他們二人,笑得頗有深意:“想不到她是你的妻子,嘖,你的眼光也不怎麼……”
白影一動,秦詩雨根本沒看清白吟風如何出手的,展俊惟就已經躺在了兩丈開外的地上捂着肚子打滾了。
“永遠別對她置評。否則,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丟下這句話,他轉身拉起秦詩雨便走。
“哈哈,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放棄那麼好的女人,娶了這麼個傻女人,哈哈,有意思……”展俊惟屈身在地,疼得齜牙咧嘴,看着白吟風走遠,從嘴裡咬牙切齒地蹦出這麼幾句。他笑得分外放肆,卻不敢大聲,因爲他知道白吟風真的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