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團圓圓兩個孩子嘴脣抿的緊緊地，小小年紀，竟然有了些韌如勁鬆的姿態。
“孃親辛苦了一早上，我們本不該如此的不承情。”團團抿着嘴，看着秦晚詞，眼裡有些難過，還有些手足無措。
“感謝孃親的操勞，但是孃親以後不必在團團和圓圓的生辰如此的大費周折。”圓圓也低着頭。
圓圓這個孩子，向來是開心的，大氣的，什麼事情都不太計較的樣子，這還是秦晚詞第一次漏出這種神態。
莫夫人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眼裡閃過一絲心疼，然後捂着胸口就轉過了身子。
而莫予書則是靜靜的看着兩個孩子，情緒低落。
“你們孃親半夜就起來了，忙了一早上……你們只是孩子，身上不必揹着枷鎖。”
團團和圓圓聽到了，臉色更加的羞愧：“我們會把東西都吃光的！”
東西會吃掉，可是和生辰無關。
團團和圓圓，永遠也等不到他們的團圓，他們偷聽到過，他們出生就剋死了父親，害死了母親，他們從來不過生辰。
沒有資格。
說完了，眼裡還有那不屬於孩童的悲哀和沉痛。
這種眼神，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孩子。
秦晚詞則是看着兩個有些不安和彷徨的孩子，蹲下了身子。
“今天，說到底，不過是五月底一個普通的日子，之所以不普通，就因爲這一天，有兩個孩子在父母的期盼下來到了這個世界。”
“有兩個孩子，在這一天，呱呱墜地，這是他們生而爲人的第一天，他們被祝福，被喜歡，來到的時候，他們哭着，可是周圍的人卻在笑着。”
“生辰這天，本沒什麼特殊的，之所以特殊，因爲有愛着他們的人記住，而且願意聚集在一起，給他們慶祝。這是他們被愛着的一種形式。”
兩個孩子聽了，愣了愣，然後眼淚就那樣流了下來。
他們彷彿在秦晚詞的眼裡，看到了那深沉的愛意，看到了她們想留卻根本就留不住的身影，根本就無法挽回的生命。
“我們出生就害死了父母，哪裡有資格再在這一天慶祝生辰呢？”
圓圓抽泣着，然後看了看團團，滿滿還拿出手帕，給團團擦了擦眼睛。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團團哭。
滿滿擦完了，然後直接撲進了圓圓的懷裡，他比圓圓個子矮一些，微微擡頭，露出了白嫩乖萌的一張小臉：“以後每年我都陪着姐姐過生辰。”
想得美！
莫予書直接提着滿滿的衣襟就把他提了起來，然後拉出了圓圓的懷抱。
從此以後，防火防盜防滿滿！
苗苗和朵朵愣了一下，也有些物傷其類，都過去抱住了圓圓。
這還是朵朵，第一次主動和圓圓釋放善意。
莫夫人頓了頓，然後站起了身，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該怎麼說。
“有些話，本想等你們大了再說，你們出生的那天，我一直在場。”
團團和圓圓點點頭，其實他們在今天這個日子再次看到這個老婦人的時候，就猜到了，她可能就是他們的親祖母。
“奶奶您講，團團可以聽。”
“圓圓也可以聽。”
兩個孩子仰着頭，臉上是相似的執拗。
莫夫人頓了頓，眼神有些飄忽，眼底含淚。
“三年前，你們父親戰死，你們母親生產在即，你們的祖父生死不明，你們的叔父不得已，帶了他的護衛，萬里奔赴戰場。”
莫夫人看着兩個孩子，又看了看莫予書。
莫予書卻也是一直鼓勵地看着團團和圓圓，彷彿正在講述的事情和他無關。
那一天，他萬里奔赴，可是還是失去了他的哥哥，還險些失去他的父親，而那一天，兩個孩子失去的卻是父親和母親。
“本來就是雙生子，你們母親懷相很好，我們都是武將家的女兒，每日兵器不離手，可就是那一天，有個侍女和你們的母親說，你們的父親戰死，五馬分屍，頭顱就被高高掛在了齊國的城牆。”
秦晚詞愣了，趕緊去看那兩個孩子。
然後又看了看莫予書。
一個家裡最小的被萬千寵愛的孩子，就是在那一夜，徹底長大，就是在那一夜，變成了如今這個不苟言笑，清冷又剋制的樣子。
“那夜，你們的母親難產加早產。”
團團和圓圓神色震驚，哪怕猜到了，也沒有想到其中細情。
“我是做婆母的，你們母親本來就是你們祖父副將的女兒，我看着她長大，我把她當親生女兒，我說，保大人。”
莫予書的手指動了動。
秦晚詞點了點頭。
保了大人，大人有求生的意志，其實孩子才能好好的生下來，這個選擇，沒有錯。
但是在如今這個女子地位低下，很多人家不把兒媳婦當家人的大環境下，這個選擇，才更加的難能可貴。
尤其是兒子戰死沙場，那可能是嫡長子唯二的血脈，莫夫人還是做了如此的選擇，大氣深沉，愛的厚重。
於是看着莫夫人的眼神都帶了讚賞和欽佩。
如此的毅然決然，難能可貴。
兩個孩子也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保大人的話他們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呢？
團團和圓圓含着眼淚躬身行禮：“我們謝謝奶奶當時的選擇。有了母親，纔有我們。”
莫夫人本來還忍着的眼淚直接就忍不住了，嘩啦啦的就流了下來。
這麼好的兩個孩子，可惜的就是他們的母親只看到了他們一眼。
“生了幾個時辰，可是還是生不下來。”
那時候，將軍府燈火不熄，徹夜忙碌。
“產婆說，再不出生，孩子可能會在母親腹中窒息。一屍三命，御醫再次勸我們，趕緊選擇，必須放棄一邊兒。”
房屋中食物的熱氣氤氳，可是每個人都緊張的盯着莫夫人，想知道後續的發展。
“你們的母親說，她上過沙場，身體康健，沒道理於生產一事，要當懦夫。她的夫君是英雄，她的兒女，必然也是。那時，她忍着痛起身，她要剖腹取子。”
團團和圓圓全身都是一顫，苗苗和朵朵嚇得睜大了眼睛，莫予書的手，也有些顫抖。
只有莫夫人和秦晚詞依舊穩穩的，可是眼睛裡都是動容。
“剖腹取子？”滿滿最小，有些疑惑，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自己摔倒了，手指破一道小口子，都嚎哭了半天，那當時，團團圓圓的母親，該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