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王妃自幼在她祖母華楊氏膝下長大, 如果沒有華楊氏的精心教導, 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她。
因而, 安樂王妃對於自己祖母的印象可謂銘心刻骨,不曾有一絲半毫的忘卻。
當她發現小仙姑口中的祖祖老楚氏果真是她以爲已經遺憾離世的祖母時,她簡直沒情緒激動的當場暈死過去。
“祖母!”
儘管她對自己祖母爲什麼要詐死來到楚家的行爲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這卻並不妨礙她在確認了對方身份的第一時間,如同幼時那樣, 撲跪在對方膝下, 將已然淚落如雨的面孔深深地埋進對方熟悉又溫暖的懷抱裡。
華楊氏是一個十分重情的人,如今眼瞅着自己一手帶大的孫女在自己面前哭成個淚人兒, 她心裡也極不好受。
她一邊用與生俱來的大力, 將孫女從地上拉拽起來,攬到自己身邊坐下, 一邊從孫媳婦燕氏手中接過帕子給孫女擦眼淚,“都是祖母不好,乖孩子,別哭!你這樣看得祖母好心疼!”
“心疼?祖母真的會爲孫女兒心疼嗎?”安樂王妃淚眼婆娑地凝睇着華楊氏,“如果您真的會爲孫女兒心疼,又怎麼會……說都不與孫女兒說一聲的就這麼偷偷離開?您明知道孫女兒有多在乎您的,不是嗎?!”
華楊氏被安樂王妃說得滿臉愧色。
不論當初情形如何,她在清醒後, 選擇放下京城的一切,留在幼子一家身邊,確實是不爭的事實。
只是, 她不爲自己辯白,並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會爲她辯白。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已經徹底把華楊氏當成了自己人看待的楚家人自然捨不得見她在安樂王妃面前如此難堪。
是以,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把華楊氏當時的情況說給安樂王妃聽。
當安樂王妃得知自己祖母並非存心詐死,而是楚家人爲了她的身體先斬後奏後,才放下了心頭那點祖母拋下自己的委屈,重新換上一副充滿理解地口吻道:“事急從權,以祖母當時的情形,即便是繼續留在華陽侯府,只怕也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安樂王妃對自己那位心性涼薄的父親簡直可以說是瞭若指掌。
她相信,對方爲了自己的顏面,絕對做得出把失智老母虐待致死的事情出來!
“只是,我不明白,您爲什麼成了小仙姑的祖祖,難道……您認了她做曾孫女嗎?”
已經見識了楚妙璃本事的安樂王妃雖然很樂意與楚家人扯上關係,但是,以她對自己祖母的瞭解,對方應該不是那種會故意用如此手段,去攀親附戚的人。
面對自己孫女的疑惑,華楊氏臉上頭一回有了笑容。
她滿臉慈愛地拍了拍安樂王妃的手道:“傻孩子,我沒必要認乖囡做我的曾孫女,因爲她本來就是我嫡嫡親的曾孫女!你的堂侄女!”
華楊氏這話簡直有石破天驚之效。
一直都在旁邊作壁上觀的安樂王父子以及羅知縣三人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是安樂王府的世子肅哥兒!
他真的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敬佩萬分的小仙姑居然會是他的表妹!還是有血緣關係的那一種!
安樂王妃本來就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她在最初的震驚以後,很快就猜出了楚家人與華陽侯府之間的關係。
說不清自己此刻心裡是個什麼滋味的她連忙鄭重起身,對着華楊氏斂衽福身道:“恭喜祖母心願得償,與小叔順利重逢!”
一邊說,她還一邊又鄭重其事地向楚老頭夫婦行了個禮。
在場衆人中,再沒有誰比她這個自幼長在華楊氏身邊的孫女更清楚華楊氏有多思念小叔這個失蹤多年的幼子了!
此時見到自己祖母如願以償,她真的是打從心底的爲前者感到高興。
安樂王父子向來以安樂王妃馬首是瞻。
如今見她如此鄭重其事地再次向楚老頭夫婦行禮,他們自然也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配合。
特別是本來就對楚妙璃尊崇不已的肅小世子,他在給楚老頭夫婦行完禮後,也沒忘記對着他那新出爐的表舅表舅媽行禮。
楚大和燕氏因爲肅小世子的身份,本能的有些緊張,不過自從在女兒的指引下一同踏上修行道以後,他們的眼界已然遠甚從前多矣。
於是,他們只是稍微失態,就很快恢復如常的接受了肅小世子的行禮,並且還分別贈送了他一件禮物。
——期間,臉皮厚得堪比城牆的羅知縣也沒忘記在裡面攙和一腳,很是爲他們的相認喜極而泣了一番。
華楊氏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眼前這和樂融融的一幕,心裡真的是說不出的歡喜和欣慰。
看在家人的面子上,向來對安樂王父子不假辭色的楚妙璃也難得緩和了面色,搖着懷中喵崽兒的貓爪對着他們熱情地揮了揮手。
這樣的小仙姑安樂王父子還是頭一回見,回想當初坐在飛劍上,被對方折騰的痛不欲生的悲催情景,一時間,心中竟生出了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出來。
等到雙方滿心喜悅地又再次敘禮完畢後,華楊氏才一邊用剛剛纔給安樂王妃擦過眼淚的帕子拭淚,一邊啞着嗓子用充滿驕傲的語氣對安樂王妃道:“我的乖乖,我就知道以你的聰明,一準猜得出來!”
“祖母過獎了,”安樂王妃順着華楊氏的口風,含淚帶笑道:“您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孫女兒要是再猜不出來,豈不成了祖母那最瞧不上眼的冥頑蠢物了?”
華楊氏滿眼慈愛地拉着安樂王妃的手不住點頭,點着點着,她就像後知後覺想到什麼一般,滿臉慚愧地舊話重提起來。
“孩子,祖母知道祖母這回定然把你嚇了一跳……不過,祖母還是希望你能夠理解祖母的選擇,畢竟,祖母虧欠你小叔良多,委實是半點都不願意再與他分開了!”
“母親!”自從與生母相認,不論做什麼都覺得倍感有勁的楚老頭眼眶微微有些發紅的低喚了華楊氏一聲,“是兒子不孝,讓您老人家爲難了!”
如果不是他因爲顧慮着自家寶貝乖囡的安全,堅持不肯回華陽侯府認祖歸宗,他的老母親也不用徹底割捨掉京城裡的一切,與她一手養大的孫女分開了。
“我的兒,你可千萬別這麼說!”華楊氏聞聽此言,連忙匆匆打斷了自己小兒子說的話,“爲娘我是心甘情願留在這裡的!而且,這裡的日子,相比起京城來,不知道有多舒坦呢!”
更遑論在這裡她還幸運無比的被自己的曾孫女楚妙璃給帶上了修行路,成爲了曾經想都不敢想的玄門中人了。
爲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華楊氏又轉頭望向安樂王妃道:“孩子,看在祖母好歹養了你一場的份上,你能不能答應祖母一件事?”
安樂王妃被華楊氏的話說得滿心酸楚。
她忍住心頭的難過,滿臉佯怒的如同幼時般,衝着自己的嫡親祖母嬌嗔抗議道:“祖母您這是哪裡話,只要是您開口,別說是一件了,就是十件、百件的,孫女兒也甘之如飴!”
要知道,當年在華陽侯府,若無自家祖母一力護持,現如今的她是否還存活於世,都是個未知數呢。
安樂王這個耙耳朵在聽了自家愛妃的話後,也忙不迭地挺身而出,拍着胸膛毛遂自薦,直說他也很樂意幫華楊氏這位老祖母的忙,只要她開口,他們保證無有不應!
華楊氏早就知道他們孝順,但聽了他們的承諾後,心中依然充滿着欣慰和喜悅的情緒。
她滿眼慈和地來回望了望兩人道:“真要說起來,我也沒什麼大事找你們,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答應我,別把我還活着的事情傳出去,以後,就讓我在這新華縣清閒自在的安享晚年吧。”
華楊氏對於自己現在的生活是打從心底的覺得如意,半點都不願意再起任何的波瀾了。
安樂王妃知道她的祖母早已經對她的父親心灰意冷,是以,在聽到這樣的要求時,並不感到奇怪,事實上,她又何嘗不是如同她的祖母一樣,已經徹底把那狼心狗肺的生父當陌路人看待了呢。
而且,她祖母華楊氏的身份在大楚到底有些敏感,她又嫁了個擁有爭儲資格的正宮嫡出王爺……
在略微斟酌片刻後,安樂王妃與安樂王當着華楊氏的面交換了兩個眼神,然後不約而同地點頭向華楊氏許諾:除非她自己願意,否則他們絕不會把她還活着的事情傳揚出去。
不過在此之前,安樂王妃沒忘記爲自己謀一謀福利。
撒嬌耍賴地懇求華楊氏讓她沒事有事的就帶着丈夫孩子來這九曲山小住個幾天。
“以前我也是因爲自身出了點狀況,所以纔沒能時常在祖母跟前承歡膝下,如今我的身體既然已經好轉起來了,那麼這該有的孝順,自然也不能落下了!”
“不是祖母不近人情,不肯答應你的要求,而是你找錯人了!”華楊氏被安樂王妃討巧賣乖的模樣逗得喜不自勝,她笑吟吟地扭頭望向自己兒子楚老頭,滿臉意有所指地對着自己孫女兒又道:“你若當真沒事有事的就想帶着丈夫和孩子來這兒小住一趟,那麼,就先好生徵求一下此間主人的意見吧!”
如果可以的話,華楊氏當然巴不得安樂王妃一家能夠常住九曲山,不過她並不喜歡倚老賣老的壓在小輩們頭上擅作主張,因此,乾脆把皮球踢到了自己兒子的懷裡。
楚老頭做了這麼多年的孤兒,對親情着實渴望的厲害,如今好不容易與自己的生母相認,真的是怎麼尊敬、怎麼孝順都不爲過!
因此,在接了華楊氏踢給他的皮球后,他幾乎是想都不想地脫口而出道:“母親,您又何必與兒子算得如此之清?且不說這九曲山的地契本來就是您的孫女婿給兒子的,就是不是,這九曲山上也再沒有誰能輕易越得過您去!”
楚老太等楚家人在聽了楚老頭的話後也有志一同地紛紛點頭,你一言我一語地表達着對華楊氏與他們‘生分’的強烈不滿。
特別是楚妙璃這個外人眼中威儀天生的小仙姑,仗着自己人小的緣故,更是如同一隻靈猴般,抱着喵崽兒‘嗖嗖嗖’地鑽進了華楊氏的懷抱裡,滿臉委屈地問華楊氏:是不是故意說這樣的話來惹他們傷心。
華楊氏被他們哄得整顆心都要暖化成一灘熱水!
在聽了楚老頭等人的表態後,她再無半點糾結地點頭同意了安樂王妃的請求。
而安樂王妃也在他們親暱又熟稔的互動中,深刻地體會到了楚家人對她祖母的看重和孝順,而這,無疑是她這個做孫女的喜聞樂見的!
在楚家人的大力支持下,安樂王一家安安穩穩地在九曲山上住了下來。
看在祖祖華楊氏的面子上,楚妙璃更是主動出手爲他們一家三口梳理了一下身體。
畢竟,不論是身陷僕婢之手多年的安樂王妃,亦或者因爲擔憂愛妃和母妃而整日惶惶不可終日的安樂王父子體內都或多或少的存留着一些對普通人而言,十分麻煩的隱疾。
時間就在九曲山日新月異的改變中和安樂王一家的樂不思蜀中,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又到了楚妙璃去往任務世界的時候。
早已在見習宿主識海中久候多時的系統在見到見習宿主的魂體出現在香爐空間裡時,竟破天荒地在心頭涌現出了一絲緊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