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小雞肚腸的天族族長來說, 再沒有什麼比他的面子更爲重要了。
眼看着在巫盟盟長面前丟了個大丑的他強忍住幾欲殺人的衝動, 板着一張臉, 對那幾個急匆匆跟過來的女僕吼道:“你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連一個人都看不住,本族長要你們何用?”
那幾個女僕聞言,連忙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不敢有分毫辯解的撲通一聲跪下來,連連告饒:“還請族長大人有大量原諒奴婢們這一次, 奴婢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這幾個奴婢都是被天族打敗的族羣后裔。
平時生死盡皆操控在天族族長手中, 但凡她們有一點不如天族族長心意的地方,天族族長就能夠直接下令, 讓人把她們拖下去給砍了。
因此, 面對天族族長的呵斥,她們滿心緊張和害怕。
“行了, 趕緊把人帶走吧,再留在這裡像什麼樣子!”不願意在其他族羣首腦面前徹底丟了臉面的天族族長咬着牙說道。
那幾個奴婢沒想到自家族長這回居然如此好說話,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直到天族族長鐵青着臉又吼了,“你們聾啦?!”
她們才如夢初醒般地湊將到憶少巫面前,要把她給拉走。
但憶少巫就像是長在了她撲過去的那個少巫身上,不論她們怎樣去拉、去哄,憶少巫都不肯從對方身上下來。
一向把楚妙璃這個少巫主看得格外重要的巫盟盟長,原本以爲憶少巫的舉動, 是天族族長的陰謀,直到他看到後者那羞憤交加的表情才知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咳咳,”出於幾分微妙的慚愧心理, 巫盟盟長咳嗽兩聲道:“我們璃少巫從小到大就很受歡迎,既然這位少巫主如此喜歡她,要不……就讓她跟我們璃少巫待一段時間吧,反正現在比賽還沒有開始,我們有的是時間。”
“不用了,”天族族長用一種異常冷漠的聲音說道:“我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只是被她的阿孃寵壞了,我讓她們把她送回去就行。”
“女兒,這位少巫主是你的女兒?”巫盟盟長被天族族長的話嚇了一跳,“以前我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一個女兒?”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是我這個女兒的腦子確實有點問題,”天族族長長嘆了口氣,難得在他的死對頭面前,苦笑一聲道:“以前我巴不得能夠把她給藏起來,又怎麼會主動將她帶出來給你們看呢?”
“可你現在又——”
“不是我想把她帶來,而是雲兒想把她帶來,她們姐妹倆個的感情非常深厚,分開一兩天還沒什麼,要是分開個十天半月的,即便是雲兒不說,我們也會想方設法的把她給送過來,免得影響到雲兒的發揮。”天族族長滿臉無奈的打斷了巫盟盟長沒有說完的話。
巫盟盟長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回遇上這樣的奇葩事,他目瞪口呆的看了天族族長半響,才繼續幹笑着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那你們可真不容易的。”
不管怎麼說,帶着一個傻子到處亂走,都是一件讓人大傷腦筋的事情。
確實覺得自己很不容易的天族族長難得看巫盟盟長順眼了些,點了點頭,很有幾分無奈的說道:“我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雲兒是我們天族所有人的驕傲,如今她努力這麼多年,就是爲了幫我們把聖神之光帶回去,我們怎麼能不滿足她的要求呢?”
一說到這個就忍不住有些炸毛的巫盟盟長輕哼一聲:“我說的天族族長,現在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呢,你能不能別這麼快就擺出一副聖神之光已經是你們的囊中之物的樣子!”
“不能!”天族族長毫不客氣的說,“這是我們雲兒自己的真本事,就算我們不說最後的結果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天族族長,你這話也未免說得太滿一些了,你這樣置我們於何地呀?!”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身後傳來一個異常蒼老的聲音。
大家不約而同的循聲望去。
就看到一個頭發蒼白如雪,卻扎着近百個小辮子的老嫗,拄着一根開滿太陽花的柺杖,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在她的身後,還跟着十數個身上頭上或多或少都帶着各種花花草草的漂亮少女。
其中最爲醒目的是一個不施粉黛,手腕上只戴了個小花環的秀麗少女。
天族族長一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格外凝重了。
“這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就是蕊少巫了吧。”
他在說到蕊少巫這三個字的時候,語氣裡分明帶出了幾份尊崇的意味。
這種尊崇,是楚妙璃這個巫族的少巫主從未曾得到過的。
頭髮蒼白如雪的老嫗微微擡起頭,用一種很是得意的口吻說道:“沒錯,她就是我們花族的蕊少巫,這些年來,從你們天族嫁過來的小媳婦兒應該沒少在暗地裡偷偷傳訊誇她吧。”
天族的族長早就知道,花族的花婆婆是個說起話來噎死人不償命的脾氣,但還是有些尷尬得夠嗆。
“花婆婆說笑了,咱們三族因爲聖神之光的緣故,歷來走得很近,相信嫁到我們天族的花族人也沒少說我們雲少巫的好話吧!”
在天族族長看來,既然他們都做了這樣的事情,那麼就別在其他人面前鬧出烏鴉笑豬黑的傻事了。
花婆婆別看着年紀大了,實際上腦袋瓜比年輕人還要靈活的多。
聞絃歌而知雅意的她敲了敲自己手中的柺杖,哼聲道:“誰讓你把話說的這麼滿呢?老婆子承認你們天族的雲少巫確實非常不錯,但是我們花族的蕊少巫也很出色啊!這次我們帶她來之前,她可是連這眼神像的整個頭部,連帶着脖子那一塊都點亮了,這豈是一般的少巫主能夠做得出來的?!”
花婆婆透露出來的訊息,讓天族族長十分詫異,不過輸人不輸陣的他很快就擺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道:“在族裡表現的再優異又如何,說到底,還是要看正式比賽以後的真實水平!比方說今年的巫族,對自己也頗有信心,咱們總不能因爲這樣就笑話他們不自量力吧。”
“你說什麼?巫族也對他們很有信心?”
花婆婆非常驚訝的扭過頭,來回上下的打量着巫盟盟主不放,就彷彿她腦袋上突然長出了兩根犄角似的。
“你們年紀小,沒參加過上次的評比,但是老婆子我卻和我們花族的族長來過這裡,我清楚的記得,你們當時的盟長,對於自身的處境可是頗有自知之明啊,怎麼到了你這裡,反倒變得張揚起來了?”
花婆婆雖然已經是一百多歲的人了,但是卻很難讓人對他生出什麼慈眉善目的感官來,她說話凌厲霸道,做起事來也風風火火,一雙眼睛更是如同能夠看穿人心一般,可以讓心懷不正的人,不受控制的軟下腿來。
“也許在婆婆看來就是張揚,但是對我們整個巫族來說卻並非如此!我們對我們的璃少巫有信心,也不願意再像先輩一樣得過且過的沉淪下去了!”巫盟盟長不卑不亢的說道。
花婆婆眼睛裡的驚訝因爲巫盟盟長的話,不由得又多了一層,“儘管我還是不喜歡你們這種說大話的樣子,但是看在我以前也算是與巫族有過幾分瓜葛的份上,我在這裡祝福你們!當然,祝福並不代表退讓,對於聖神之光,我們花族還是和從前一樣,志在必得!”
說完她沒有再和巫盟盟長糾纏下去,而是隨便點了一個聖山上的使者,讓他們帶着自己一行人,去尋一個還算寬敞的去處了。
——備受花婆婆喜愛的蕊少巫是個有心人,這回她不止自己過來了,還央求着花婆婆把她的一衆姐妹也帶了過來,一起見一見世面,因此,花族需要一個很大的地方,才能夠容納下他們所有人。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拿正眼瞧楚妙璃一下。
顯然,對於楚妙璃這個曾經好像聽過一耳朵的少巫主,她是一點都不感興趣的,更遑論因爲這樣而覺得楚妙璃是個什麼威脅了?
反倒是那容貌格外娟秀的蕊少巫對於楚妙璃和依偎在她懷中的憶少巫頗感興趣,跟着花婆婆一起離開的時候,還不停的拿眼睛打量着她們。
花婆婆一走,天族族長也沒那個心情在和巫盟盟長閒談下去了,他不顧憶少巫的激烈反對,強行將她從楚妙璃身上‘摘’了下來,同樣藉口還有事情要處理,匆匆忙忙的帶着一堆人離開了。
“還說我們盟長大人張揚呢,他們自己還不是眼睛長在頭頂上,一點都瞧不起人!”這次也跟着楚妙璃他們一起過來的泉婭用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夠聽得到的聲音,小小聲的抱怨道。
“沒關係,我們會讓他們知道錯的!”巫盟盟長拍了拍泉婭的肩膀,安慰道。
她以前從沒有和泉婭深入接觸過,現在才發現,泉婭確實是有一個非常不錯的小姑娘,尤其是在維護璃少巫的利益上,更是讓她大爲滿意和欣賞。
相比起大家的意難平,楚妙璃卻很是淡定,因爲她很清楚,這本來就是一個落後就要捱打的世界,再說了,他們現在不願意拿正眼看她,並不代表以後也會同樣如此。
巫盟盟長很喜歡楚妙璃這副淡定自若的樣子,此刻已經收整好心緒的她剛要再好好鼓勵楚妙璃一番,身後就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虎嘯聲!
聽到聲音的巫盟盟長,眼皮一陣劇烈跳動,“這是虎大王來了!”
“虎大王?!”其他人異口同聲的哇,然後滿臉好奇的朝着後面望了過去。
只見一個身材魁梧雄壯的巨人,用肩膀扛着一個長了雙水汪汪鹿眼的嬌俏小姑娘大步流星的朝着這邊走了過來邊走還邊時不時的發出,震耳欲聾的虎嘯聲。
在巨人的背後,還跟着十數個同樣人高馬大的壯漢。
他們配合着前面的巨人,也發出各種各樣的獸吼聲。
一時間,楚妙璃幾乎懷疑自己來到了動物世界。
“這就是鹿少巫了。”巫盟盟長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說。
楚妙璃和她認識這麼久以來,還是頭回見她用這樣的聲音說話,不由有點疑惑,不過很快她就知道她爲什麼要這樣做了,因爲這虎大王,比起天族族長和花婆婆還要高傲且無禮得多。
至少天族族長和花婆婆還知道和他們打個招呼,而虎大王一行,明明見到了他們這些人的身影,卻直接把他們當作了空氣,抓了一個聖山使者引路,就大步流星的走遠了。
“當年舉行第一次聖神之光爭奪評比的時候,我們巫族雖然沒能將聖神之光請回族裡,但是那時候的我們也是非常強大的——要不然,這少巫主和巫丈的名頭也輪不到我們巫族來起了!”巫盟盟長對於他們會遇到這樣的冷遇,一點都不感到驚訝,她長嘆了一口氣,用很有幾分酸楚的聲音,對楚妙璃說道:“璃少巫,不是我要給你壓力,而是我們真的是做夢都盼望着這回你能夠讓我們、讓我們的先祖,徹底揚眉吐氣一把啊!”
“盟長大人,您放心吧,既然我今日來到了這裡,就絕不會空手而歸!”楚妙璃在大家很有幾分唏噓的表情中,再次做出了自己的承諾。
“我們相信你!我們知道,你絕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大家回想她當初在巫族的驚歎表現,也不約而同的在臉上露出一個很是振奮的表情,對即將到來的大賽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