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家偌大的房子裡通常只有安智慧一個人在。標準的全職主婦，廚房裡小火煲着豬骨湯，給花廳的植物澆過水，人悠閒地坐在涼傘下翻着書。
真是優雅的女人，完全不同於秦怡君，應該從來都不會大聲兇申優鉉吧。
瑟菲把書包交給安智慧，禮貌地和安智慧道別。
“要不要進來坐一會兒？我剛烤了起酥麪包。聽優鉉說，你很愛吃這一款。”
“申優鉉真是……”瑟菲窘得很，上次陪申優鉉回家取圖書證，安智慧不在家，優鉉拿了起酥麪包給她吃，太好吃了，她一口氣都給吃光了。
“申優鉉真是大嘴巴！”安智慧接過瑟菲的話，對瑟菲眨眨眼。
她笑起來，真是，簡直是少女狀的媽媽。申優鉉怎麼這麼好命，老爸多金也就算了，老媽還這麼可愛無敵。
忽然就覺得很親切。
鋪滿陽光的家，瀰漫着濃濃香氣的家，有蔥蘢花草的家，有少女氣息的媽媽。這樣的家，是申優鉉的。幸福的小孩。
於是留了下來。
吃了起酥麪包，彈了會兒鋼琴，參觀了申優鉉的臥室，翻看了他從小到大的照片。一下午的時光，美妙異常。和安智慧說很多很多的話，包括不曾對自己老媽說過的話，也從肚子裡掏了出來。
笑得嘴角都要麻了。
瑟菲在書架前流連的時候，意外地看到署名李驍承的幾本專業書，不覺微愣。
“哦，你爸的書，我全部都有收藏哦！”安智慧抽出其中一本。
“他的書太專業了吧？慧姨你大學讀的是數學系？”
“完全看不懂，我對數學深惡痛絕。”安智慧聳聳肩，“那時候大概是十七歲吧，讀了很多瓊瑤的言情小說，然後喜歡上了來實習的數學老師。”
“我爸嗎？”
“呵呵。”安智慧掃了一眼作者簡介，又把書放了回去。
“然後呢？”
“然後李老師就變成了你爸，我也成了申優鉉他媽媽。”安智慧調皮地眨眨眼。
“還以爲會有一段美麗的故事呢！”瑟菲竟然有點失望。
“瑟菲，這是我的秘密，不許告訴申優鉉那小子。”
“當然。”
兩人擊掌，像閨蜜一樣貼心。
在洗手間照鏡子的時候，也會瞬間生出內疚感，和別人的媽媽這樣交心，對秦怡君是不是一種背叛呢？瑟菲嘟嘟嘴，安慰自己，假如老媽有安智慧一半的溫柔與耐心，她一定也會和她說心事的。
不是背叛，只是多了一個忘年交而已。
瑟菲對鏡子裡的自己點點頭，懂得自我安慰的人，總是更容易快樂起來。正想着，卻有人冒冒失失地推門而進。
申優鉉這傢伙，滿身的汗味，正低着頭把運動衫從頭上扯下來。一擡頭，看見瑟菲，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雙手護住自己。
“你怎麼在我家？”
“又沒有什麼貨，擋什麼擋。”她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乾笑兩聲，擦着他的身體走了出去。
閃到門外，這才抓狂地撓撓頭，囧死了，天知道他怎麼突然闖進去。
少年的身體已經不再單薄如男童，大約是經常運動的關係，小塊的肌肉已經成型。
胸部和我差不多大呢！真噁心。瑟菲回想申優鉉剛剛的樣子，臉頰熱起來。
“瑟菲，你的電話在響。”安智慧從廚房裡探出頭來。
“秦醫生又要咆哮了。”瑟菲看着不停閃爍的秦舒婭的名字，彷彿預感到暴風雨來臨。
果不其然。
“李瑟菲，放學不回家，你又去哪晃盪了？”
“我在申優鉉家，蘭姨說……”
話沒說完，秦怡君已提高音調打斷她：“兩分鐘之內，回家。”
本來是打算吃了晚飯再走的，安智慧已經熱情地邀請過她。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佳餚真是有誘惑力。現在只有咽咽口水的份兒了。
兩分鐘自然跑不回家。
烏雲密佈。瑟菲太熟悉秦怡君臉上的這種天氣了。
“你呀，越來越野了！女孩子家家，隨隨便便就跑別人家裡算怎麼回事？”秦怡君陰着一張臉，把飯菜端上桌。
李驍承早就回來了，正坐在桌邊看報紙。看見女兒求助的眼神，咳了兩聲，對妻子說道：“別說了，快吃吧，回頭我還要給瑟菲看看初三數學的要點呢。”
一句話就奏效。秦怡君給海茉舀了碗湯，終於放低了聲調：“初三了，得好好學了，數學教授的女兒學不好數學，說出去多讓人笑話。”秦怡君頓了頓，“別總往有錢人家跑，別人會說你貪慕虛榮。”
“慧姨人很好，我們挺談得來的。”
“嗯，安智慧的性情不錯，多和她接觸接觸，你也能學得穩當一點。”李驍承插言。
秦怡君把筷子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嗔怪地看了李驍承一樣。一個人教訓孩子的時候，另一個人卻跟着唱反調，這樣能教好孩子嗎？
瑟菲悶頭吃飯，心裡卻忽然想，假如當年安智慧真的和李驍承有故事，那麼她會不會變成安智慧的女兒呢？想想，倒是挺幸福的事兒。
回到臥室，書桌上多了一隻購物袋，裡面裝着兩件純棉的胸衣，純白色的，沒有任何的裝飾，簡簡單單的淨版。眼裡的驚喜瞬間閃過，有微小的失望。套在身上試了一下，大了一圈。
打開門，看見秦怡君忙碌着的背影，瑟菲又縮回身，默默把胸衣放進衣櫃裡。她知道，老媽也不容易，外科的女強人，一場接一場的手術，心裡藏着巨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