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沒有一顆星，月亮也不見了，只有大朵大朵灰白色的雲。看着有點詭異。起風了，車棚裡懸着的燈左右搖擺。她坐在申優鉉的單車後座，雙腳杵着地。不時看看腕錶，過了五分鐘、十分鐘、一刻鐘。
隔壁的籃球場照例有腳步聲，分辨不出他的聲音。
手機在書包裡震動，申優鉉的短信：別等我，有事。
瑟菲打了一個“好”字，還不等發送，又有新的短信進來，是依娜的：乖孩子，晚上一個人走要小心，慢慢騎車，到家給我發個短信。
楊依娜總是那麼貼心。
但是她卻知道瑟菲今晚不能和申優鉉一起走。沒錯，因爲她是和他在一起的。下晚課之前，依娜和她說過，以後每週五晚上放學，可愛可敬的二南老師都要給她和申優鉉開小竈。
整個初三年級，只有十個人享用的小竈，其中就包括依娜和申優鉉。他們要代表一中參加今年的全市數學競賽。
原來，他根本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一無是處。
他是一顆閃亮的星。去年全市數學競賽的冠軍。
“就是他啊，第一名，竟然轉到我們班。瑟菲，你知道嗎？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把一個人默默地當成對手，結果這個人在心裡的位置就慢慢變得不一樣。開學那天，忽然看見申優鉉出現，心裡就咚地一聲，像冰河解凍，河水開始汩汩流淌，漫過田野堤壩。心裡就只有這個人的名字。瑟菲，你瞭解嗎？”
楊依娜那樣對瑟菲說的時候，海茉幾乎聽傻了。
唉，多有才情的姑娘，說話和作詩似的。瑟菲很羨慕依娜。她努力向自己的心裡看，什麼河啊田野啊堤壩啊，統統都看不見。一片沉寂，甚至白茫茫的，她什麼都看不見。
數學教授的女兒學不好數學，好像真的是挺丟人的。瑟菲微微嘆口氣，如果她的數學成績也很棒，就可以和他們一起了。
十月之末了，天氣說涼就涼了下來。早晨出門的時候，秦怡君命令她把那件橙色的舊毛衣套在校衫裡面，結果她還是偷偷脫掉了。因爲覺得那件毛衣有點醜，領子高高的，幾乎全都露在校衫外面，起了小小的毛球，而且顏色豔麗得俗不可耐。
可是真的很冷啊，單薄的校衫灌滿了風。秦怡君要是發現真相一定會惡狠狠地說：“李瑟菲，凍死你都是活該的。”
瑟菲吸溜吸溜鼻子，急忙推着單車離開車棚。
人影晃動。有三個女生擋在海茉面前。瑟菲認得站在中間的那個，文文靜靜的，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是同年級藝術班學美術的江小沐。沒錯，江小沐。瑟菲不由得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她忘記了，江小沐曾經遞給她一封淺藍色的信，拜託她轉交申優鉉。
那封信，被她隨手夾在了化學筆記裡。
化學筆記，被簡小荷借走了。
“李瑟菲，你真的是申優鉉的親戚嗎？”江小沐開口，溫柔的氣質和依娜有些相似。
瑟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還是坦白：“那個，當然只是個玩笑而已。”
江小沐的臉色有些變了。
她旁邊那個大塊頭的女生不友好地問：“聽說那些信都被你看了？”
“江小沐，我真的沒看你的信。”瑟菲連忙擺手，語氣弱弱的，確切地說，是忘了看，唉。
“請把信還給我。”
“明天好嗎？我是說，那封信現在沒帶在身上。”
江小沐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瑟菲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申優鉉的閒事，以後真的不要管了。
身後響起車鈴聲，胡騰騰無聲無息地騎着車子過來，像影子似的，嚇了瑟菲一大跳。
“李瑟菲，你慘了，全學校的女生們都知道了真相。不是某人的姑姑，又偷看別人的情書。”
“呃？”
“反正大家都在這麼說，你啊，名譽掃地。”胡騰騰幸災樂禍地笑起來，見瑟菲還發呆，停了下來，“快走啊，你的護花使者不在，我送你回家吧！”
“我們又不同路。”
“我覺得不太對勁，最近好像有人在跟蹤你。”
“別嚇人了！”
“真的！”
“閃開啦！不許跟着我哦！”
“那你自己小心一點。”
“哦。”胡騰騰話沒說完，瑟菲已經跳上車逃走了。胡騰騰在班裡是出了名的嘮叨王，比女生還嘮叨。她才懶得和他耗費時間，回家還要追一集電視劇呢！
可是，眼前依然是江小沐幽怨的眼神。似乎真的做錯事了，偷窺了別人的隱私，其實也只是好奇而已，哪曾想這麼多。現在後悔卻來不及。海茉重重地嘆口氣。
校門前停着一輛黑色的奔馳，她記得車牌號，每天晚上都是這輛車來接依娜。
想了想，瑟菲跳下單車，向車窗裡探探身。
司機拉下車窗，面孔陌生，是依娜的爸爸嗎？不太像，好像要年輕許多。
“依娜今晚有輔導課，大概要晚一些出來。”
對方笑笑：“好，謝謝你，李瑟菲。”
他竟然也知道她叫李瑟菲。
可是她不認識他。確切地說，她不太熟識依娜的家人，也沒聽依娜談起過家人。只是，那樣溫婉的氣質和優雅的穿着，不問也知道她有良好的家世和修養。
和申優鉉在一起真的很配呢！
這樣想着，嚇了自己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