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裡的第一個寒假開始了,瑟菲特意和秦怡君撒了個謊,把寒假的日期向後推了兩天。第一天,她要和回國的探親的姑姑見一面,第二天,要參加初中的同學聚會。
自己姑姑,當然比誰都親。瑟菲早就想和姑姑見一面,只是顧及到秦怡君的情緒,才忍着沒把這個想法說出來。
可是同學聚會,她原本是不想去的。初中的同學,恐怕都知道她的家變。即便時間過去三四年了,瑟菲仍沒有勇氣去觸及那件羞於啓齒的事情。申優鉉勸她一起去,他說人不能總是做鴕鳥,要想釋然,首先就要勇於面對。何況,那本不是她該承受的羞恥。
一月份的北方,行道樹已經只剩下光禿禿的灰色枝幹,偶爾有一兩隻黑白相間的喜鵲從樹梢飛過。天空是清冷的淡藍色,有一種硬朗的氣質。
瑟菲和簡小荷在D大的東門等申優鉉。瑟菲穿了一件黑色的棉布外套,打從父親去世後,她那麼喜歡黑色,黑色的闊腿褲,黑色的大擺棉布裙,彷彿只要裹在那層顏色裡,就會覺得安全。
今天臨出門的時候,就像是特意給她化了個淡妝。當然簡小荷的技術比周媛也高不到哪裡去,不過就是掃了掃散粉,嘴脣上抹一層淺櫻桃色的脣蜜。
“美呆了,肯定會把所有人都鎮住。”簡小荷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當然,你懶得取悅別人,不過三姑爺肯定喜歡。”
瑟菲嘴硬的說:“關他什麼事?管他喜歡不喜歡呢!”
正說着,有出租車在路邊停下,申優鉉打開車門揮揮手:“瑟菲,上車。”
“嘖嘖,三姑爺真是越來越正太了,恨不得一口吃掉。”簡小荷遠遠地看着申優鉉感嘆道。
“女妖怪,快上車。”瑟菲推了她一下。
申優鉉爲她們打開車門,瑟菲擡頭看向申優鉉,她的額頭都快撞到他的下巴了,兩個人默契的笑了一下。無聲的笑容,卻似有千言萬語。要不是簡小荷就在身後,她真想靜靜的在他懷裡賴一會。
“嘿,瑟菲。”瑟菲剛探身進車裡,豁然發現車後座還有一個人,依娜從容的對她打了個招呼。
瑟菲的笑容有些僵硬。
“楊依娜也在啊?看我,我都快忘了你和申優鉉考的是同一所大學。楊依娜,你真是越來越有女人味了。”簡小荷嘰嘰喳喳的說着,同時往裡蹭了蹭,瑟菲不得不向瑟菲靠近些。
依娜及其自然的握住她的左手:“壞丫頭,我們很久沒見了。”
毫無來由的,瑟菲的心忽的熱了起來,眼淚快要掉下來。她擡眼看着依娜,依娜俏皮的對她眨了眨眼睛。
瑟菲說不出話來,只回手握住依娜的手。她曾經一度以爲,她失去了心裡最珍視的一份友誼。周媛和簡小荷,她們無論與她多親密,都和依娜不同。只有對着依娜,她才能把身體裡隱藏的另一個自己釋放出來。精神上的夥伴,大概說的就是她們這種吧。和依娜屬於聯絡的日子,瑟菲心裡孤孤單單的。
如今,依娜又回來了,在她身邊,還是那麼貼心的感覺。
瑟菲忽然說不出的輕鬆。她不經意的擡頭,在後視鏡裡看見申優鉉的眼睛,明亮如星的眼睛顯然只專注地望着她。她甜甜的對他翹起嘴角,櫻桃色的嘴脣像晨起初開的花。
下了車,簡小荷接了個電話,瑟菲在門口等她,申優鉉和依娜先進了飯店。簡小荷慢吞吞的走過來,說:“你看三姑爺和依娜穿得多登對,像情侶裝似的。”
“喲,我怎麼感覺你在吃醋呢?”
“當然了,那是我們屋的三姑爺啊!就你,沒心沒肺的,你等我幹嘛?小兩口不是應該手拉手一起走嗎?”簡小荷推着她進了旋轉門。
申優鉉和楊依娜的背影剛消失在拐角處,申優鉉穿了件深灰色的大衣,而依娜的衣服是淺灰色,看上去像她從前看過的一幅畫。是一位在寧遠海邊採風的畫家畫的油畫,陰天的海,灰白色的天空低垂,一直逼近鉛灰色的海面。整個畫面都是灰色調,壓抑中卻透露着說不出的和諧與靜謐。
他與她,就像那幅畫裡的天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