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要爲大局着想,爲賈氏的未來着想,她只是一個女人家,一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女人,她能怎麼辦,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賈正找人,把只有八歲不到的賈保渚送出國了,而且這中間還不許通信聯繫。
又有誰知道保渚被送走後,她整整三天都沒有吃過一粒米,喝過一口水,後來還是老太太求着她不要任性,要爲肚子裡的孩子着想,她才慢慢回覆過來,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保裕身上。
保裕出生那天果然很奇特,這越發驗證了那個資深算命人氏的話,黑暗的天空裡突然霞光萬丈,產房外面明明是悄無聲息的,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說聽見了樂聲飄飄,還有一朵雲頭浮在產房上空,鑽入屋內不見,隨後保裕就出生了。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小嬰兒一生下來就睜開眼朝着他們笑,從嘴裡吐出一樣東西,竟然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玉墜,上面還寫着一些祝福的話。
賈保渚開始還不明白自己爲什麼好端端就被疼愛的父親打着出國深造的名義給拋棄了,這十幾年來,他一個人在外面生活,雖然有錢,但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那原本鋒利的性子也漸磨的平了。
等到長大了,他也從傭人的口裡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經過,表面上依舊不鹹不淡的,心底對賈正夫妻諸多埋怨,這次回家,更是不願意待在家裡了,一則是因爲當年那場預言,二則是因爲住在一個自己討厭的地方,心情是不會好的,所以他託辭學業緊張,現在正在考研,只是回來辦點事情,所以順便看望下雙親,馬上就要走。
“渚兒,你不要走了好不好,留下來吧?”王止君眼裡滿是懇求的淚水,賈保渚皺了皺眉頭,“那個預言?”
“別說了,前兩年報紙上說警方抓到一個一直打着神算的騙子,這個騙子滿嘴胡說八道,害得無數家庭妻離子散,竟然就是當年你大伯帶回來的那位。那時候你不知道我的心都要碎了,我們竟然因爲一個騙子的瘋言瘋語,就把最親愛的兒子流放到國外受苦十幾年。我一直託人想讓你回來,只是每次都是信息有去無回。”
賈保渚嘴角一抿,原來如此,他心底泛起一股自我嘲弄,原來是因爲危機解除了,而並不是因爲他們真的愛自己。
現在媽媽這個樣子,如果他強行說要走,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麼來,雖然恨他們,但是畢竟還是擔心,不希望他們出事的,賈保渚皺了下眉頭,輕聲的拍了拍王止君的手背,“既然如此,那我就多住些日子陪陪母親和奶奶。”
“當真?”王止君開心的撐起了半邊身體,直到看見保渚點頭才放心的又躺了下去,眼淚又是淌了一臉,這回是開心的淚,半晌自言自語的咕噥了幾句,才慢慢睡着了。
賈保渚輕輕替母親掖了掖被角,老太太等人本來也是陪在這兒的,但是都被他勸走了,衆人也明白,王夫人最想見的,最想挽留的也就是他罷。
賈保渚來到醫院的花園裡,坐在長椅上面,托腮沉思,未來的路該怎麼走,是真的要留下來嗎?留下來了,又如何面對他呢?
他茫無目的看着匆匆忙忙走過的人羣,各人臉上帶着或是喜悅,或是悲切的或是冷漠的表情,突然一個有些熟悉的瘦弱背影映入他的眼簾,那個女孩正抱着盆,裡面放着一堆衣服,慢慢沿着樓梯往上走。
他起身跟了過去,只見她將袖子擼了起來,露出有些瘦的胳脯,吃力的抱起一個大盆,同滿是一些胡亂堆放的衣服。
李婉正一邊看着臺階一邊使出吃奶的勁來抱盆,突然感覺手裡一空,緊跟着一雙溫暖如玉的眼睛就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下意識的倒退一步,差點摔下臺階,賈保渚又騰出一隻手把她往前面一帶,她站立不住,就直接撲進了賈保渚的懷裡。
“賈,賈少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李婉連忙站直了身體,兩隻手緊張的拉着垂在肩膀兩邊的辮子,語無倫次的解釋着。
“叫我保渚。”他的聲音淡淡的,但是有一種不容置疑的魄力。
李婉定定的看着他,咬着嘴脣,似是十分爲難,輕聲道,“保,保,保渚。”
“這才乖。”他伸出手在她的頭髮上揉了揉,眼底滿是溫暖不過的笑意,接着捧着盆往上走,一邊走一邊問道,“你是要把衣服拿清洗室嗎?清洗室在哪裡呢?”
“是的,跟我來。”李婉低下頭走在他的前面,帶着他一起來到清洗室,快速的接過他手時的盆,放水和洗衣粉,開始蹲在地上搓衣服。
她用力的搓洗着衣服,頭也不敢擡,只是看見那雙棕色的皮鞋一直站在離盆不遠的地方,她的視線偷偷沿着筆直的褲管往上看,卻突然迎來一張有些放大的臉。
賈保渚蹲在她的面前,也擼起袖子來,“這麼多衣服你一個人什麼時候才能洗得完,我來幫你吧。”
啊?他幫我洗衣服,李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可是堂堂賈氏的大少爺啊,向來衣來伸口,飯來張手的,又哪裡會洗衣服,只怕是客氣而已。
“不用不用,謝謝你的好意。”李婉話還未說完,眼睛就已經直了,只見賈保渚十分熟悉的將髒衣服拎起,鋪地洗衣板上面,袖口對齊,抹上肥皂,便開始用手對搓起來了。
這怎麼也不像一個富家公子哥應該會的活呀,李婉真的懷疑自己看錯了人,賈保渚一邊洗還一邊柔聲說道,“其實洗衣服最忌諱用木棒去錘打,更有一些毛料衣服是千萬不要用刷子刷的,否則那毛都被毛掉了,再穿就失了原本的氣質了。”
一通弄下來,倒是他在洗的一身勁,李婉蹲在那兒發傻,再轉眼盆裡就只餘下一件抹胸和一條小內內,李婉的臉立即紅了起來,那是她自己的,她一把將兩件齊齊抓住,轉過身在青石地板上面搓了起來,卻聽到賈保渚有些着急的說道,“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