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禹一副幾近無語的微妙神情,黑貓輕巧地歪過腦袋:“對這個形象不滿?果然還是換回之前的模樣……”
“別別別。”陳禹趕緊攔下來,要是從那個鬚髮盡白的老者嘴裡冒出些中二言論,他多半會尷尬得想找塊豆腐撞死,“這個形象挺好的,嗯,挺好的。”
說着他盤腿坐下來:“現在可以繼續之前的話題了……我現在還能算是正常人嗎?”
“當然不可能是了。”黑貓端坐,長長的尾巴輕輕擺動,“想想你今天的戰鬥,普通人怎麼可能做到?”
陳禹一時語塞,斟酌片刻才訥訥開口:“我指的是心理上,不會因爲這次變化就心性大變——比如像那個男生變得充滿攻擊慾望之類的吧?”
“你真的只是個小鬼嗎?”黑貓疑惑地偏過腦袋。
“我對‘小鬼’這個稱呼有異議。”
“異議駁回。”鬍鬚抖了抖,黑貓眯起雙眼,“你怎麼會思考到這種程度?以你的年齡,得到我賜予的力量不該欣喜若狂纔對嗎?”
陳禹壓低目光:“我只是體驗過一個人的心態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發生怎樣劇烈的變化而已。”
“還有個人的肆意妄爲會傷害到周圍?”
渾身猛地一震,他詫異地擡起頭:“你能讀出我的想法?”
“基本操作,不用這麼驚訝。”得意地甩動尾巴,黑貓往前湊了一點,“關於你的問題,很遺憾,我沒辦法給你準確的答案。”
“虧你說自己是神。”陳禹撇嘴。
“耍脾氣的時候倒是能看出來是小孩子。”對方咧開嘴角。
看到這恍若偷笑般賊兮兮的表情,陳禹不禁打了個冷顫,以貓臉擺出這副表情,委實有些超現實了。
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黑貓語氣倒是毫無波動:“如果只看現在,那股力量並不會改變你的思維模式,不會出現想他那種被低級慾望控制的局面。”
聽得出對方話裡有話,陳禹頓了頓,遲疑着開口:“你的意思是以後怎麼樣就說不準了?”
完全不理解箇中原理,但黑貓瞳孔中閃動出認同的光芒:“還算你沒完全放棄思考。”
“本來也沒有啊,只不過現在是我完全不瞭解的領域,根本說不上話而已。”他辯解着。但想到自己之前幾乎是一味從對方那兒追求答案的事實,他的底氣不知不覺間就弱了下來。
“人類的心態是會隨環境變化的,一個人在無權無勢時可能是個好人,但一旦登上高位,難保不會性情大變。”藍寶石似的瞳孔中放射出深邃的光芒,“能夠輕鬆實現之前做不到的事,人的慾望就可能扭曲膨脹。”
陳禹狠狠打了個冷顫:“我也會變成那樣嗎?”
“這就要看你的自制力到底能有多強了。”
用力壓住太陽穴想了想,他苦笑着晃動腦袋:“搞得這麼嚴肅,我實在沒有信心說自己有把握。”
“沒關係,要是你真的動了歪腦筋,我也可以把這份力量回收。”
“早說啊。”陳禹放鬆下來拍打胸口。
“先別急着高興,收回對我來說幾乎沒有影響,但對你而言就稍微有些殘忍了。”
聽到對方語氣沉重不像在開玩笑,他下意識地做了個吞嚥的動作:“會怎麼樣?”
“也不是大事。”黑貓的語氣忽然歡快而輕鬆,但甩出的話語完全是相反的極端,“你會死而已。”
“別想用‘而已’矇混過去。”陳禹憤怒地猛拍地面,“事關人命怎麼可能是小事啊!”
“你也說了事關人命。”面對他的質問,黑貓慢條斯理地迴應,“我又不是人類,在我看來,豈不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陳禹一時語塞,但五指卻越攥越緊,最終從牙縫裡吐出低沉的話語:“你果然不是神,否則怎麼會這樣冷血?”
黑貓化作煙霧緩緩升騰,在徹底消散前,那張冷笑的面孔深深刻印在陳禹雙眼中:“可笑,世上有那麼多人類,難道我還要因爲區區一個個體的死亡而神傷不成?”
“但這可是你引起的。”
“就算真出現類似的情況,也是你咎由自取。做不到的人就要接受懲罰,這再天經地義不過了,不是嗎?”
陳禹想要反駁,但對方說的無疑是有一定道理的。然而,雖然有道理,就算有些道理,他仍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拼命咬住下脣,他雙手按在腦側拼命思索,終於抓住了被自己忽略的問題:“等一下,這些你本應該在把力量給我之前說清楚纔對,你這就是徹頭徹尾的欺詐。”
啪啪啪。黑暗中響起清脆的掌聲:“如果你隨隨便便就被說服了,我還真爲你的未來感到擔心。”
陳禹無言半晌,擡起死死攥住的拳頭:“你出來。”
“開玩笑,你以爲我消失是爲了什麼?”
他咬牙切齒,最終也只能無力地放下拳頭——從開始到現在,所有的發展都在對方的預料中。沒想到這個該死的宅神看起來不着調,卻一直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
“好了好了,不要垂頭喪氣的。”雖然內容是安慰,不過對方的語氣怎麼聽都是嘲諷的意味更濃一些。陳禹正要發作,卻不想對方搶先一步換上了嚴肅的口吻,“鑑於你通過了最初的考覈,有些消息也該告訴你了。”
他下意識地挺直腰板。
“一般來說,我不會干涉人類的行爲,最多也就是看到不爽的時候下個天罰什麼的。”
陳禹眉頭一挑,心說你口中這個“不干涉”恐怕是特別定製版的。
“少在那亂想。”厲聲打斷他不懷好意的念頭,聲音繼續,“不過眼下,有個不速之客傳進了這個世界。”
按住眉梢想了想,他試探着問道:“難道是之前那個附在人身上的黑影。”
“雖然不是正確答案,但思路是對的。”稍微誇獎了一下,辨不清方位的聲音繼續在耳邊作響,“你今天看到的那個,僅僅是她引起的現象而已。”
“我有點暈。”
“簡單來說,只要她還在這邊,那些怪異之物就會不斷產生。”
“所以說,我的任務是把源頭清除掉?”
“就是這麼回事。”
陳禹摸着下巴沉吟許久,才嘆了口氣:“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還是想不明白——爲什麼你不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