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身材魁梧,滿面鬍鬚的漢子,大聲道:“即使這樣,這又與我們在宣紙上印上自己手印有何關係?”
離他不遠的一位中年人,陰着聲音道:“我說李老弟,你腦袋不是真這麼不開竅吧?人家蘇姑娘已經說的很清楚明白了,咱們這羣人之中肯定有個就是真正的兇手咯!”
那漢子原本正要怒急發作,乍聽到後面話語後,愣道:“此話當真?”他跟着眼睛緊盯着蘇蓉蓉,不外乎是想從她那裡尋得解釋。
蘇蓉蓉歉然道:“事實上的確如此。若在場人之中,有人的指紋能與玉瓶上另外個指紋吻合的話,那麼……”她笑了笑,便不在繼續說下去了,但很顯然大家都十分清楚,她後面緊接着的應該道出的會是什麼話語。
我接口道:“爲了以示公允,楚某人會先拿出自己的指紋與玉瓶上的指紋進行覈對。”我又轉向各派掌門人的方向,拱手道:“煩請各位掌門人過來做個見證人。”
待五派掌門人走近我身邊後,我用同樣的方法在宣紙上印上了自己的掌印,然後讓樸別離他們拿着我的掌印及唐懷的掌印在玉瓶上進行了仔細的比對。衆人先區別出了唐懷的指紋,另外一個一致認定爲的確是非唐懷所有,而且其拿捏方式用的還是左手大拇指、食指及中指。既然紋路清晰了,比對起來自然也迅捷了不少。很正常的,我、胡鐵花、蘇蓉蓉、李紅袖、宋甜兒還有崔玉立即便被排列出了兇手行列之外。
宋甜兒興奮地笑道:“楚大哥,你好聰明啊!居然能想到這麼個新穎法子出來追查真兇、還自己清白。”說着話間,便蹦跳着給我臉上送來個香吻。
我被這突來的“偷襲”給弄得愣了一愣,然後好笑地調侃道:“來來來,這邊也得親個。俗話說得好,好事必須成雙嘛!”說完便把另外邊臉湊到了她的面前。
宋甜兒粉面突地一紅,忙閃躲到蘇蓉蓉身後,拉扯着她的衣服,道:“蓉蓉姐,大哥又在欺負我了!”
蘇蓉蓉輕啐了她一下,笑道:“我當然是全看見了,不過這次卻是你去招惹他的。”說完似嗔似笑的白了我一眼,這下原本就美豔絕倫的俏面,更憑添了數分嫵媚。
我們這邊嬉鬧着,場中的進度卻沒因此而耽擱下來。很快的,在李紅袖、胡鐵花、崔玉的幫忙下,把一張張手印指紋傳遞給五位掌門人細細覈對、一一排除。最後,只剩下五位掌門人自己的了。
頓時間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我感覺到五位掌門人的任中一位,此時均用懷疑的目光掃視着另外的四個。
樸別離忽然哈哈一笑道:“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歪,諸位掌門不妨先查對我的指紋。”說完便側身迴避地走開幾步,示意自己沒有絲毫的弄虛作假。
胡鐵花和崔玉也都湊上前去,仔細看着李紅袖拿過來的樸別離掌印。
這時忘嗔大師來到我旁邊,合十道:“老衲還有一事不明,還望香帥不吝開解。”
我忙回禮,道:“不敢當,大師若有疑惑楚某定是知無不言的。”
“老衲想問香帥何以這麼肯定真正的兇手就在諸位之中呢?”
“事無絕對,楚某也是全憑直覺這麼認爲的。”
“喔?”
“人其實是一種好奇心很重的高級動物,越是詭異神秘的事情就越能激發出他們去探知的。其實我也是依照蓉兒給我的唐懷死亡時間,來判斷兇手很有可能並未走遠……”
“呵呵,香帥所言人乃‘高級動物’這話到很是特別,不過卻跟佛家的‘衆生皆平等’有着異曲同工之妙。‘空問’方丈師叔曾給老衲提起過,香帥實乃是位很有慧根之人,老衲如今看來此話果然不假。”忘嗔大師笑了笑接着又道:“於是香帥就廣發‘審玉瓶’的奇聞消息來引得兇手自投羅網?”
“正如大師所言!”我心中卻暗忖道:“什麼慧根不慧根的唷!我可不想出家啊!老和尚休來打我的主意。”
“那何以又要限定入穀人數及身份條件呢?”
“楚某不敢隱瞞大師,其一、人若是太多了要在短時間內用這種方法來找出兇手,無疑是不太現實的事情。其二、我們在追查這個兇手的時候,發現了此人不但武功高強,還很有可能是位易容行家。假若他也想滿足一下自己好奇心的話,就一定會想盡辦法自各兒‘混’進來的。”
“阿彌陀佛!”忘嗔大師含笑道:“香帥深謀遠慮果然是高人一籌,實非老衲等人能夠一時猜透的。”
我忙道:“大師過譽了,楚某這麼做也實是無奈之舉。”
忘嗔大師詫異道:“此話怎講?”
我淡然道:“我也擔心兇手其實根本就一個沒有什麼好奇心的異常之人……”
我和忘嗔大師的交談雖然聲音不大,不過字字句句卻皆聞入了衆人之耳,於是乎齊刷刷的目光全都投放在了,場中唯一剩餘的幾位掌門人身上。
正在這時,覈對指紋那邊已經有了新的變化。只聽關素琳冷聲言道:“沖虛真人,如今可就只剩下你的指紋了。”
李紅袖突地嬌笑道:“就是他了,指紋完全吻合。”不過當她話音剛起的時候,沖虛真人就已經閃離人羣一丈開外。待李紅袖話音一落,他便捻鬚正容道:“諸位切莫受了楚留香的愚弄,試問天下間哪有如此查證兇手的怪誕方法?定乃楚留香等人一早就商量好的陷阱。”
蘇蓉蓉笑道:“那楚留香看來是跟沖虛道長有莫大仇怨了,不然在場這麼多人不算計,就惟獨盯上了沖虛道長你.…的指紋。”她故意把後面三個字拖着來說,無疑是在提醒衆人,楚留香難道就真的這麼神通廣大?老早就能算準沖虛真人一定會來,並且提前將其指紋弄到手,便於此刻加以設計陷害?
我負手而笑,道:“一個人不論其易容手段多麼厲害,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指紋給易容掉的。沖虛真人,你失算了……喔!不對,在下說錯了,應該在沖虛真人前面再加上‘冒牌’二字纔對。”
關素琳斥聲道:“閣下到底是何方神聖,今日不說出個所以然出來,休想離開此地。”一時之間“倉啷”之聲不絕於耳,想是已有不少人均已拔出自己的兵刃來。
沖虛真人面色陰晴不定,突地“哈哈”一陣狂笑,道:“一羣愚昧之人,被楚留香當猴耍尤不自知。貧道可沒這個閒情逸致,不奉陪了!”言畢似想往谷外退去。
“臭道士,這麼快就玩不起了啊?讓我胡鐵花來送送你。”聲音一落,一條青影飛竄向沖虛真人,速度之快猶如閃電。
沖虛真**吼一聲:“來得好!”揚手便切向胡鐵花的頸部要害。看來他是早有準備的,起手跨步之間沒有絲毫慌亂之感。餘下衆人中,除少數幾個本來就是來看熱鬧的人遠離一旁之外,其餘的均藉此機會把沖虛真人圍在了正中。
胡鐵花邊打邊笑道:“果然有幾把刷子,難怪你能囂張如斯。”立時他掌風一變“蝴蝶雙飛”狂猛而出,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在沖虛真人身邊揮擊着渾厚的掌力,在掌影紛飛中真宛如一隻扇動着青藍色翅膀的蝴蝶,撲擊着沖虛真人這個不停閃動着的“花朵”。
沖虛真人一連接下胡鐵花十來掌,面色微變,霎時間眼中一紅,一股勁力從他身上狂涌而出,“轟”的一聲,把胡鐵花震得接連退了兩步才納樁停穩,而他卻不過只是身形微自晃動了一下。
我忙道:“小胡,你沒事兒吧?”
胡鐵花眼睛一瞪,哈哈一笑,道:“沒事兒,沒想到這傢伙還留了一手的,看今日胡大爺我不打得你顯出原形出來。”話音一落,又重新攻了上去。
李紅袖眉頭緊鎖地看着場中的比鬥,突然揚聲道:“胡大哥小心,他用的是‘折骨綿掌’,你且不可與他直接對掌。”
衆人聞言後無不色變,膽小點的還不由自主地多退了幾步。
樸別離忙道:“李姑娘,你確信沒有看錯?”
沖虛真人目露寒光,一掃李紅袖,道:“好個李紅袖沒想到這種武功也能被你看出門道來。”這時他聲音突地變爲一個年輕的口音,衆人又是一驚。估計是他沒想到李紅袖能這麼快就識別出他的武功路數來,震驚之餘竟然忘了自己此時此刻還是冒充着沖虛道人的。
他乘胡鐵花一愣之際,虛拍一掌,猛然強攻進胡鐵花的左肋。胡鐵花面色大變,眼看閃躲已是來不及了,忙運足功力急轉於左肋之處,強硬地吃下了他這迅猛一掌。又是“轟”然一聲,胡鐵花“噔噔噔……”飛退出十幾步,雙膝一曲單手撐地,“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
蘇蓉蓉三女見狀均是嬌呼一聲,飛撲向胡鐵花,並一把將他攙扶住,關切道:“胡大哥……”
我同一時間踏出“浮光掠影”,長劍啷聲出鞘直點向沖虛真人,我是擔心他乘機再次出招,而擊殺胡鐵花。心中同時懊悔着沒早一點出手相助小胡,更怨自己臨敵經驗不足,沒想到胡鐵花這麼快就落敗了下來。若他有個什麼好歹,我於心何安?
“沖虛真人”並未追擊胡鐵花,相反的他卻順着反方向,疾退了三個大步,我的一劍自然是人去落空。但聞他冷笑道:“香帥真是好快的身法,假若適才我稍退慢點,只怕也得吃上你的一劍。”他這時又恢復了“沖虛真人”的蒼老口音。
我怎麼聽怎麼覺得他這話是在嘲笑譏諷於我,頓時眼中寒芒暴射開來,冷然道:“小胡若有個什麼,閣下就準備交代遺言吧!”我頭也不回的對身後蘇蓉蓉三女道:“蓉蓉,小胡的情況怎樣?”
蘇蓉蓉把玉手從胡鐵花手脈上移開道:“胡大哥只是受了內傷斷了幾根肋骨,無性命之憂,大哥請放心。”
“沖虛真人”吃驚道:“吃我‘折骨綿掌’居然還能不死,胡鐵花你也算得上是位厲害人物了。”
胡鐵花氣哼一聲,正想要說點什麼,不過剎時牽動了傷痛之處,忙住口鎖緊住了眉頭。他也算是硬漢一個了,身受如此重傷,居然一句疼痛都沒哼過。
宋甜兒快要哭出來,道:“胡大哥,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就再別亂動了。好不好?”
李紅袖接過蘇蓉蓉遞過來的療傷丹藥,放入胡鐵花口中,柔聲道:“胡大哥,先配合丹藥運功調息下,等下我和蓉蓉姐再帶你去上‘續骨膏’。”胡鐵花輕點了下頭,在三女的攙扶下坐着調息了起來。
我對着“沖虛真人”冷冷道:“閣下可是與楚某有仇?”
“沖虛真人”淡淡道:“我與香帥實乃第一次照面,何仇之有?”
“那閣下如此作爲,意欲何爲?”
既然事情已經揭穿了,“沖虛真人”也不再回避,說道:“楚香帥你俠影無蹤,在下不得不出此下策來逼香帥你露面,順便考驗一下香帥你是否真如江湖中人傳說的那麼神奇。”
聽畢此話,不少正派人士均都露出憤慨之色。這傢伙四處爲惡栽贓嫁禍卻只是爲了考驗楚留香、逼楚留香露面,完全無視於戲弄衆多武林羣豪之事。
“那想必閣下的目的是達到了?”
“只能說成功了一半。”
“那敢問閣下的另外半目的又是什麼呢?”
“短則十日,多則半月,香帥自然會知道。”
“閣下還認爲今天能走得出這亂石谷?”
“沖虛真人”哈哈狂笑道:“這是自然。”言畢從懷中取出三根如同水彩筆的東西,向衆人揚了一揚,又道:“香帥想必識得此物?”
我的確是認不到這東西是什麼的,正想坦言相告時,卻聽一旁的王越山,答道:“是信號棒吧!有什麼稀奇的。”
“沖虛真人”笑道:“信號棒自然是不稀奇,不過若等我放出去之後,它就會很壯觀了。”
我心中一動,本來就一直猜測這次事件是個組織所爲,見他此時這麼胸有成竹的樣子,看來一定是藏了什麼伏筆的。想來也是,若是沒有準備,任他再自視武功高強,也是難抵衆多英雄圍剿的。
“沖虛真人”看見衆人都有狐疑之色,又道:“這樣吧!口說無憑,還是容許在下先給大家點見面禮看看。”說完他一扳其中個信號棒,只見一股黃光沖天而起,併發出“嗖嗖”之聲,就好象我們過年放的“魔術彈”一般,不過明顯信號棒的座衝力更大,那股黃光一直衝上谷頂老高處才炸裂開來。
立時間“嘣”的一聲巨響,西邊的谷峰突地炸裂開來,地動山搖之中,大小石塊紛紛砸向谷底。在漫天飛灰下,站在靠西邊的人羣驚呼着奔了開來,跑得稍微慢點的,無不被飛速下墜石塊砸得皮包臉腫。
衆人駭然地看着一切,怒目注視着“沖虛真人”,道:“沒想到你這傢伙居然是如此的陰險。”
“沖虛真人”含笑道:“諸位過譽了。”然後轉向我又道:“楚香帥,如今在下可走得出這亂石谷否?”看着他那趾高氣揚的孫樣,我就有股想衝上前去“海扁”他成豬頭的衝動。
樸別離走近我身邊,悄聲道:“香帥,今日形勢看來只得應承於他,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亂石谷這口惡氣,我們各大派日後定會尋其數倍奉還。”
我點了點頭,忖道:“今日棋差一着,看來也只得就此作罷。若逼得他叫人點燃谷中所有炸藥的話,估計目前谷中的諸人幾乎無一能夠倖免。即使我們此刻能擊殺於他,但付出的代價也實在太大了。”
“沖虛真人”笑了笑,道:“你們商量好沒?在下現在可就出谷了唷!你們可以跟着出來,不過都必須遠離我十丈距離,否則……哼哼哼……”說着又揚了揚手中剩餘的兩隻信號棒,然後向外緩緩退去,等遠離衆人一定距離之後,他突然一個轉身向谷外飛奔而去,單看其掠出的速度而言,此人輕功着實不低。
衆人見狀無不一驚,沒想到這傢伙竟是如此的狡詐,呼喊之間,也趕緊各展所長地急速追趕而去。
我一把抱起胡鐵花,衝蘇蓉蓉三女及崔玉叫道:“大家跟緊我,切記不可途中停留!”說完當先展開身形向谷外奔去。
[注:次回更新章節——(七)乾坤心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