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澤郡主緊緊捂着小腹,只覺得渾身上下是說不出的難受,好像有千百隻螞蟻在她身上啃噬似的,那小腹更是一陣陣墜脹疼襲來,讓她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接着,她更是忍不住低聲哼哼起來。
王太后半晌沒聽到她說話,含笑到了一聲,“長澤,怎麼不說話了?可是今兒的雜耍不好看?平日裡像個猴兒似的,今兒倒是老實呢!”
旁邊一個妃嬪見了,忍不住呀了一聲,只道她臉色像是不大好看,這下子就連王太后都關切道:“長澤,莫不是身子骨不舒服?”
長澤郡主強笑一聲,勉強道:“太后娘娘,我沒事兒的,想着今兒要進宮陪您一起用飯,只好昨晚上與管事婆子商議今兒發多少賞錢給府中的下人,那些人到底也是瑞王府中的老人了,多多少少也該意思意思,叫大傢伙沾沾喜氣纔是……想必是昨晚上睡得太晚了,今兒難免有些精神不濟。”
她這話一說完,便有人湊上前阿諛道:“長澤郡主可真是菩薩心腸了。”誰不知道長澤郡主是王太后跟前的大紅人,討好了長澤郡主那便也討好了王太后。
果然,就連王太后臉上都帶了幾分笑起來,“這些瑣事交給管事婆子去做就是了,難不成這瑞王府裡頭就獨獨缺了你就不成了?瑞王一家在福建也好幾年了,我看也是時候與皇上說說將他們一家人調回京來了,也免得你在瑞王府的時候沒個人照顧。”
後宮不得干政,這些話可是沒人敢接的,唯一敢接話的章皇后這個時候卻端着茶蠱正一口口小啜着茶水。
長澤郡主是個難纏的,瑞王不是什麼好東西,更別說瑞王妃也是個厲害的,若這一家人湊到一起,豈不是要將宮裡頭攪得天翻地覆?她自然是不希望瑞王一家回京的,巴不得瑞王一家在福建呆到死就更好了。
恰好這個時候一隻小熊上前給王太后行禮,那憨態可掬的模樣惹得鬨堂大笑。
王太后也高興,賞賜了一百兩銀子下去,頓時滿屋子的女人都衝着那小熊的主兒給賞錢,倒是沒誰去注意長澤郡主了。
只有林姝的目光徑直落在了長澤郡主臉上,縱然長澤郡主今日面容精緻,可那難受的表情早已出賣了她,更別說她額頭鼻尖都已經沁出顆顆汗珠來,看起來便覺得難受極了。
長澤郡主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一擡頭,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原本心中本就有幾分懷疑,如今看向這小姑娘的目光之中帶着幾分狠戾,長澤郡主這才察覺出不對勁來了,即刻狠戾之中帶了幾分慌亂。
林姝甚至還衝着她微微笑了笑。
今日她和蔓菁乃是勢在必得,只是兩人都是小心的,壓根不敢在香爐亦或者酒水之中下藥,雖說這是最有效的法子,但若是有心人查起來,順藤摸瓜也能查出端倪來。
蔓菁是個聰明人,自然是不會做出這樣冒險的事兒,她事先早已打點好了一切,早知道今日站在長澤郡主身後的宮女是哪幾個,更是用藏紅花、麝香、夾竹桃粉等藥材將那幾個宮女的衣裳薰了一遍,更是親自賞了那幾個宮女一人一個極好看的荷包,說是今兒過節,將那荷包借給她們用一日的,等着臘八過了,這荷包可是要還回來的。
這荷包裡裝着的東西更是厲害,宮裡頭從來不缺謀害人的法子和藥材,早在前幾朝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妃嬪主子肚子裡的孩子折損在這東西上……蔓菁在後宮多年,尋到這東西也算是機緣巧合,沒想到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今日等着偏殿裡的薰香一催,將這氣味掩的嚴嚴實實,只怕是太醫過來了,也是丁點都察覺不出來的。
站在王太后身邊的蔓菁微微笑着,早已謀劃好了一切,想着到時候將這幾個宮女身上的衣裳和荷包銷燬了,便是神不知鬼不覺了,到時候衆人只驚愕長澤郡主肚子裡的孩子,又有誰往這幾個宮女身上想?
至於是誰下的毒手,只怕長澤郡主一輩子都想不到的……
那幾個宮女見着長澤郡主面上的神色不對,更是慌忙上前,有的替長澤郡主佈菜,有的替長澤郡主斟茶,這藥效散發的更加厲害。
一時間,長澤郡主只覺得身下一陣暖流,她暗道不好,想要站起來,不料卻伸手打翻了宮女遞上來的茶蠱。
頓時,所有的目光便匯聚到了長澤郡主身上,長澤郡主只顫顫巍巍道:“太后娘娘,我……我有些不舒服,想要先下去歇一歇……”
就這般簡單的一句話,她說下來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似的。
王太后眼睛不好,可耳朵卻是好使的,如今眯着眼睛看向她,“好端端的,這是怎麼呢?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方纔哀家見你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了……”
有在場的小公主卻是揚聲叫道:“呀,長澤姑姑,你的臉色怎麼這般難看?是不是病了?”
就連章皇后瞥了她一眼後,都道:“是啊,長澤,方纔你進來的時候都還好好的,這還不到一個時辰,怎麼就成了這樣子?莫不是真的病了?若是有病,還是早些宣太醫進來的好。”
長澤郡主搖搖頭,正欲說話的時候,卻是“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挨着常長澤郡主坐的的那些人可是倒了黴,如今站起來躲開不是,這不躲開也不是,一個個只能掩着鼻子暗道倒黴。
王太后也無心看雜耍了,忙道:“皮嬤嬤,快差人去請太醫過來!快去!”
皮嬤嬤應了一聲慌忙就下去了。
長澤郡主被杜嬤嬤攙扶着,恨不得整個身子都靠在了杜嬤嬤身上,渾身上下是半點力氣都沒有,方纔站在她身後的幾個宮女也忙上前來搭手。
一時間,長澤郡主像是中了暑氣似的,片刻額頭上就已經佈滿了汗珠。
若是請了太醫過來,那就全完了!
長澤郡主早就打算好了一切,如今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就兩個月而已,到時候等着嫁進了信中侯府,自己一口咬定孩子是早產,還能有誰敢說什麼?若真的太醫過來了,如何能瞞得住?
想及此,長澤郡主那塗着豆蔻長長的指甲已經掐到手心去了,似是從牙縫中憋出幾個字來,“太后娘娘,我,我歇一歇就好了,定是……定是昨晚上染上了風寒的緣故,您,您別管我,叫宮女扶着我去抱廈歇一歇,歇一歇就好了……”
王太后也由着蔓菁扶着走了過來,瞧見她滿頭是汗,一下子也慌了,“你當自個兒還是三兩歲的小孩子,自己病成了這個樣子還不知道?你也莫要說話了,安安心心等着太醫過來。”
長澤郡主甚至都已經聽不清王太后說了些什麼,腦海中只浮現林沛那張好看的面容來,“……你有了咱們的孩子,我自然是高興的,還記得咱們年少時說的那些話嗎?咱們有了孩子之後,你就教咱們的孩兒讀書認字,我就教咱們的孩兒騎馬,等着沐休時,咱們一家人就去山上踏青,等到了寒冬,咱們就一起去別院泡溫泉。”
“咱們的孩子定然和你長得一樣好看,我定會將你們母子都捧在手心,長澤,十一年前我虧欠於你,以後我會將所有的一切都還回來……”
迷迷糊糊之中,長澤郡主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這是她的孩子,她和阿沛的孩子,如今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林姝站在人羣最末尾,卻也能從衆人的驚呼聲中聽到些有用的消息,“長澤郡主暈過去了,這可怎麼是好?”
“要不先將郡主安置到抱廈去歇着罷?”
“不成不成,到底該如何安置長澤郡主,還是等着太醫來了再決斷罷!”
最後章皇后冷聲道:“一個個都湊在這兒做什麼?還不扶着長澤郡主去抱廈歇着!你們一個個都侯在這兒做什麼?”
方纔站在長澤郡主身後的那幾個宮女又忙上前攙着她,不少打算跟着看好戲的人也打着關心長澤郡主的名頭跟了過去。
林姝原本是不想攙和進去的,可蔓菁卻是含笑道:“四姑娘也一併過來罷,長澤郡主素來疼惜您,若是醒來了由您陪着說說話也是好的。”
這倒真是個聰明人,雖已經設好了局,長澤郡主也鑽了進去,卻爲了以防萬一,將林姝也帶過去的,若真的有什麼情況,兩個人也好應對些……若真的到了關鍵時候,更是可以將林姝推出來做替罪羔羊。
林姝忙跟了上去。
抱廈中。
王太后憂心忡忡坐在炕上,章皇后坐在一旁悠閒喝茶,至於林姝則侯在牀簾外。
蔓菁則在屋外已經衝着那幾個小宮女吩咐下去了,“今兒長澤郡主身上發生了這樣的事兒,你們一個個還是當心的好,小心長澤郡主怪罪下來要了你們的命!”
一個個小宮女自然是嚇得不行,其中不免有膽子大的道:“蔓菁姐姐,這事兒……和咱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