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既然進了金吾衛,那少不了要與皇上打交道的,如今張閣老出了這樣的事情,皇上的心情定是不好的,平日裡在皇上身邊說錯一句話,便會惹得龍顏大怒,如今這關鍵時候,那豈不是更要慎言慎行了?
陸靖然有些遲疑,對於金吾衛,他並不瞭解,裡頭大多都是出衆的世家子弟,雖說男人不比女人有那麼多小心思,可若是男人動起壞心思來,那是會要了人命的。
等着他們夫婦兩個去了榮壽堂,老祖宗也爲了這件事情愁眉不展,就他們來了,忙衝着陸靖然招手,“張閣老的事你可都聽說了?”
她也是今天早上才聽到消息的,一聽到這消息卻是驚的摔了手中的茶盅。
張閣老是什麼人?那是正兒八經的寒門子弟,靠着科舉走出農門,更是憑着“清正廉明”這四個字進了內閣,不僅有些嚴肅,更是帶了幾分刻板。
說誰與倭寇勾結她都相信,可張閣老與倭寇勾結,她卻是不相信的。
陸靖然曉得祖父在世的時候與張閣老在朝堂之上政見不合,旁人都忌憚寧國公府,唯有張閣老敢在衆人跟前與祖父吵得面紅耳赤,可下了朝,兩人還一道約了去天香樓喝過幾次酒的,之前祖母過壽,張家派了張大太太前來送了禮還不算,這張閣老更是親自送了一幅字畫來,只道:“昨日我就已經聽說了這消息,說是皇上已經派人着手去調查了,只是如今這有人證有物證的,又能調查出什麼來?就算是皇上派人去了福建,可福建那邊也是瑞王的天下,等着皇上的人派過去也是幾個月之後了,到時候又能查出個什麼來?”
不僅是老祖宗,就連他也不相信張閣老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只是他們相信沒用,得皇上相信纔是。
老祖宗朝着白媽媽看了一眼,白媽媽便叫屋內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老祖宗這才嘆了口氣,道:“張閣老原先還任過皇上的老師,當年皇子奪嫡的時候,張閣老更是站在了皇上這一邊,張閣老是什麼人,皇上是最清楚不過了,按理說莫說是有張閣老和倭寇來往的書信,就算是這話從張閣老嘴裡說出來,皇上也不該相信的。”
她活了一把年紀,知道很多事情壓根沒有表面看的這麼簡單,也許張閣老這是有什麼苦衷了?只是如今張閣老已經死了,就算是有苦衷,那也成了賣國賊!
“這些年來皇上的疑心越發重了,莫說是張閣老了,就連他的親生兒子都不敢相信,總覺得諸位皇子個個都盯着皇位,就算是他將太子之位定下了,這太子也會殘害手足!”陸靖然是一夜都沒有睡好,他思來想去都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可如今他連自己的事情都料理不清楚,哪裡有這個閒工夫去管張閣老,更何況,瑞王不是他說動就能動的,莫說是他了,只怕如今的寧國公府都不敢隨便去動瑞王。
老祖宗點點頭,“這倒是的,身居高位看的比旁人長遠些,可很多時候卻是連誰人是真心待自己都分不清楚,不知道那些人是衝着自個兒的身份來的,還是衝着自個兒的人來的……”
便是她覺得難受,可如今張閣老都已經死了,更何況自從老寧國公去世之後,她與張家來往的並不算是很是密切,“下個月月初你就要去金吾衛任職了,在皇上身邊更是要小心謹慎,該說的話想一想再說,不知道該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莫要叫人抓住了把柄,你那個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了……”
其實陸靖然想了一夜,也覺得金吾衛裡頭的位置來之不易,可他想了想卻道:“我只怕皇后娘娘那邊不會這般輕易算了的,現如今皇上的情緒不穩定,若是皇后娘娘他們在其中動些手腳……我不怕自己受到責罰,卻怕寧國公府的名聲因爲自己毀於一旦。”原先他在外頭胡鬧些倒是無妨,畢竟打着的是自己的名號,可到了宮裡頭,這頭上可是頂着寧國公府大爺的名頭了。
原先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如今有了林姝,總不能讓林姝因爲自己受了委屈罷?
“怕她們做什麼?”老祖宗冷笑一聲,“她們姊妹倆兒的那些手段素來是見不得人的,如今想要惹出什麼事兒來也得掂量掂量時候纔是,若是真的惹惱了皇上,這宮裡頭上下誰能有好日子過?”
男兒家總不可能一輩子窩在家裡頭的,這般能有什麼出息。
陸靖然恭敬道:“既然這般,那我過兩日便去金吾衛報到了。”
他們這邊是商量好了,可寧國公那邊卻說陸靖然緩一緩的好,如今皇上的脾氣愈發大了,上早朝的時候動不動就摔摺子,平日裡更是不知道從御書房攆出去了多少人。
可陸靖然心意已決,到了五月初一那一天天沒亮就起來了。
這一大早林姝便起來了,說的是伺候陸靖然洗漱,可陸靖然平素身邊都是沒丫鬟伺候的,什麼事兒都是自己做。
就連用早飯的時候,林姝都只坐着打哈欠,一個哈欠連一個哈欠,眼淚都出來了,嘴裡更是喃喃道:“……你說那些大臣們每日早朝得多早起來,一日兩日就算了,每日都這般早,多累啊!若是到了上朝的時候不小心在皇上跟前打了個哈欠,皇上會不會怪罪?”
陸靖然瞧見她這樣子,忍俊不禁,“這衆人在早朝時恨不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哪裡還敢打哈欠?就算是真的困狠了,也只死死咬着自己嘴脣,哪裡還敢將哈欠打出來……倒是你,我瞧着你困得厲害,用完了早飯再回牀上睡個囫圇覺去,要不然到時候給祖母請安的時候,祖母瞧見了可是要念叨我的不是了。”
昨晚上他又要了林姝兩次,一直到這小丫頭嘴裡嚷嚷着求饒的話,他這才捨得放開。
一想到昨晚的滋味,他便嚥了口口水。
林姝哪裡聽不懂他這話中的意思,白了他一眼,“祖母不念叨你的不是,還能去念叨誰?明明你就知道今兒要去金吾衛任職了,可偏偏還……”
昨晚上她可是在牀上將好話給說盡了,甚至還叫出“好哥哥”來,陸靖然這才捨得放過她。
“偏偏還怎麼了?”陸靖然拿起擱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瞧着林姝那樣一臉窘迫的模樣,含笑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林姝端起剩下的小半碗血燕粥一口氣喝完了,站起身道:“吃完了自然就不說話了,你快進宮去罷,今兒第一次報道,若是去遲了那就不好了。”
陸靖然卻是走到了她跟前,“親我一個。”
“不要臉!”林姝有些無奈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一點都不着……”她可是進過宮的,那根時候她從信中侯府去皇宮都花費了近一個時辰,從寧國公府這邊出發,少說也得需要大半個時辰纔是。
陸靖然卻是捏着她的下巴啄了一口,“怎麼就不要臉了?”
說着,更是一把橫抱起林姝,將林姝放到了牀上,“好生歇着,等我晚上回來了再收拾你。”
林姝皺皺眉,晚上又來?
可她這話還沒有說出口你,陸靖然極已經匆匆走了。
林姝將頭埋在被子裡,這被子裡似乎還有陸靖然身上的氣息,她覺得很是安心,沒多久便又睡了過去。
等着林姝去榮壽堂給老祖宗請安的時候,小章氏也在。
今日老祖宗倒是沒有將小章氏一晾便是大半個時辰了,可也不怎麼與小章氏說話。
林姝進去請安之後,老祖宗更是衝着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靖然已經走了?”
林姝順勢坐了下來。
小章氏的臉色愈發不好看了。
可從始至終老祖宗的目光壓根就沒落在她臉上過,只笑眯眯看着林姝,可待林姝坐下來之後,她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林姝頸脖間好一會兒,卻見着一塊青紫色的痕跡。
當即她臉上的笑容愈發明顯了,“如今靖然也算是有了正事兒在身的人,以後你也得經常提點他得上進,莫要再與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攪合到一起去了,要不然到時候他有了兒子,旁人可是要戳他兒子的脊樑骨的,我看他以後在他兒子跟前能不能擡得起頭來……這話,你就原封不動回去告訴靖然。”
林姝紅着臉說了一聲“是”,“如今大爺每日都回來的很早,前幾日還有人送信到院子裡,說要邀大爺出去喝酒,大爺都沒有出去了,祖母您就放心罷!”
小章氏如今也曉得自個兒婆婆有幾分厲害了,臉上帶着幾分笑,“是啊老祖宗,靖然又不是小孩子,哪裡會一點分寸都不曉得了?”
頓了頓,她更是道:“不過昨兒皇上派人去抄張家的時候,靖然好像也過去了……”
她就生怕老祖宗覺得陸靖然成器了,更疼陸靖然,如今這話說的好好的,又非得添上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