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忽然默默錘了一下牀。
只是回想都感覺腳趾要蜷縮。
努力刷了一下那些沒有營養的帖子,虞嫿才勉強把那種每根神經都在痙攣的感覺驅趕走。
但是她刷着刷着,刷到一條帖子:“大家和暗戀多年的人真的在一起之後是什麼感覺?”
她本來有點好奇地點進去。
但沒想到下面的評論都是:“在一起後才發現想象大於現實。”
“我還沒在一起,只是他對我有點好感了,我就已經沒以前那麼喜歡了。”
“以前可能濾鏡太重了,和白月光在一起之後發現他特別無趣人也有點笨,很多事情教了很多遍都聽不明白,發現很多喜歡都源於自己的想象力,如果之前知道他是這樣我絕對不喜歡。”
虞嫿看得心裡有一點踩空的感覺。
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她看向周爾襟。
他正緩慢翻書,一派溫懶,他成熟到有一種可以包容理解這個世界上一切事物的氣質,面對任何事情都可以從容,因爲他看過見過,被大風大浪浣洗過。
所以一個什麼都看過見過的男人,會對她是什麼看法,近距離接觸過,對她的每一個舉止會有怎樣的發散判斷?
她聲音有點弱,和他搭話:“你不睡覺嗎?”
他聽見她說話,不需要她等,很快理她了。
把書放下,溫和看着她:“今天睡了午覺,我還不困。”
他說話是不疾不徐的節奏,讓人感覺他似乎獨獨對自己有這麼持久的耐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偏愛感。
眼神也是柔和平穩的,好像永遠在等着她說下一句話。
但虞嫿心裡有點沒底,這一年的相處,是不是夠周爾襟對她祛魅?
但直接問,她又有點說不出口。
幸好周爾襟先問她:“你打算睡了?”
”差不多了。”她餘光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現在也兩點多鐘了。
周爾襟略壓下巴頷首:“好。”
順從她的作息時間,他用一張機票夾在書本里當書籤,合上書放在牀頭櫃上。
他調暗燈光,做好預備工作,看得虞嫿的心跳莫名加快一點。
但周爾襟一上牀,就把上衣脫了,虞嫿只是看見就立刻避開視線。
她還有點沒適應這衝擊力。
而周爾襟把上衣脫掉之後,蓋上被子,把她摟過來:“晚安。”
虞嫿胃裡飽足,躺在柔軟的牀上,本來就很溫暖了,周爾襟身上更暖,熱度透過皮膚毫無阻隔地黏到她身上。
她有種初春新芽得到雨水風力的滋長,可以順利伸懶腰長枝抽葉生根,在天光裡張開四肢搖擺的感覺,舒服得毛孔都張開。
她聲音微弱問:“你怎麼想到給我洗澡?”
他鎮定平和道:“看見你很累。”
“你給我洗了多久?”她忍住羞恥問。
“十幾分鍾。”他始終都是淡定和氣的。
虞嫿還是想到都會渾身繃緊,記得他手摸來摸去的觸感。
更不敢想他看見時候的反應,就算結婚了他也是男的。
她又咬着自己下脣以驅散這種感覺。
但是幾乎驅散不了,她握着他攬她肩膀的手咬了一口。
略尖銳的痛感傳來,周爾襟卻面不改色,不躲也不避,反而溫沉緩和地問她:“是不喜歡我看嗎?”
須臾,虞嫿鬆開他的手,他虎口上已經有個牙印,可她又說:
“不是。”
他想了想,繼續猜測道:“不好意思被我看?”
她不說話了。
這就意味着默認。周爾襟卻順着她情緒說:“對不起。”
聽見他道歉,虞嫿有點化不開的情緒似乎有了出口。
但周爾襟下一句話是:“下次看之前通知你。”
虞嫿終於死一般的釋然,她只能說:“好吧。”
聽見她說好,周爾襟眼底泛起清亮淺笑,但幅度很小。
周爾襟大手輕輕拍打着催眠她:“睡吧,生日快樂。”
陡然聽見生日快樂,虞嫿都纔想起來,已經過零點了,今天是她生日。
她都不記得了他還記得。
“你記得啊。”
他完全是平靜語氣說出來,沒有任何的不甘或是怨,也剝除了年年都要感受的痛苦:
“嗯,以前每年的這一天,我都會很難過,大概很難忘記。”
虞嫿才意識到。
因爲他不能陪在她身邊。
她終於敢問出口:“你和我在一起一年多了,對我的看法有變化嗎?”
周爾襟還在輕輕拍打她的背,似在思考,在靜謐的室內,他落下一句:
“有。”
她好像一腳踩空。
周爾襟慢聲說:“其實以前跟你有點距離,我也能大概準確地猜出你的特質,只是不會太清晰。”
“現在呢?”虞嫿安靜得感覺枕頭的下陷都聽得見。
周爾襟察覺到她輕微的不安,但也誠實告訴她:
“覺得你更加真實了,你比我想的堅定剋制,有時反應慢,或是不會在很多人的環境下如魚得水,但對我來說都覺得你更可愛,以前我沒有機會窺探到這種細節,諸如此類太多。”
“那你對我的感覺呢?”她鼓起勇氣問。
周爾襟沒有立刻回答。
那種充盈飽滿到要溢出來的愛意,他需要片刻平復,才能開口:
“以前經常自大地認爲我看透了很多,在哪一場意外中離開也很正常,但現在我有點貪生怕死,因爲還想見到你。”
彷彿上癮一樣,想每時每刻都看着她,看她做什麼新鮮動作,今天發生什麼事,其實以前也想看,但沒有機會。
本沒有可能的事情忽然有了機會。
虞嫿本來忐忑的心定住了。
周爾襟其實怕她對他一無所知,哪怕對他來說,他過往八年的人生已經屬於她。
現在和她在一起都像一篇番外,額外被恩賜的添加頁。
被他解釋過,虞嫿心安了,在他懷裡一覺睡到天亮。
而今天其實是週六,她現在坐到這個位置了,哪天遲點早點去上班完全沒有關係,更何況週末。
只是她想早點趕進度。
周爾襟陪她吃完早餐,送她到研究所。
不知原因的,生日讓虞嫿有種無有着落的感覺,像整個人的內臟都掏空了。
這種和世界失聯的感覺,好像打過某個電話,對方永遠不接,所以她只能被留在某個地方。
虞嫿無緣無故,在周爾襟的上班時間打了個電話給周爾襟。
對面一直嘟嘟嘟嘟地響。
沒有接的跡象。
就在虞嫿都以爲要打不通,滑向以前被忽略的心情時。
電話忽然被接通了,周爾襟溫柔聲音穿過聽筒:“怎麼了?”
“怎麼這麼久才接?”她的語言有點蒼白,“我以爲你不會接了。”
他聲線溫潤如水:“剛剛手溼,你打過來的第一秒就想接,一直誤觸劃不到接聽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