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月突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一股怒火瞬間竄上惜月心頭,那三隻兔子是朔麒雲見她在宮中整日喊苦悶,特意送她解悶的。她騰地起身,大步走到朔麒風面前,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杯子,嘭地一聲,杯子摔了個粉碎。
悅妍和袁世恆已感大事不妙,馬上跑了過去,這兩人就像世前掉轉了骨頭似的,見了面總是針鋒相對,三頭兩日便是一頓吵,讓他們頭痛死了。一個是太子殿下最寵愛的舞姬,驕縱無度,雖然只是一名舞姬,但現在太子獨攬赤霞大權,誰也不敢得罪這個舞姬。而另一個是二皇子,也是驕橫慣了的,雖然在朝中沒有實權,但惠帝就這麼兩個兒子,誰也不敢不買他的賬。
惜月一把抓住朔麒風的手將他拉了起來,“混蛋!你還我兔子!那是麒雲送我的。”
朔麒風沒有練過武,被惜月死死抓住手腕,一時竟掙脫不開,惱羞成怒地道:“死呆瓜!我烤了你的兔子又怎麼樣?本殿下就是喜歡吃兔子肉!”
惜月一聽更火了,她最恨的就是朔麒風喊她做呆瓜,雖然朔麒雲已告誡過她很多次,叫她凡事讓着點朔麒風,可此時她已氣得什麼都忘了,用力一推,將他推倒在地上,抓過食案上的器具便往他身上扔。朔麒風也不甘示弱,一咕嚕爬起來,胡亂抓起身邊的東西也朝惜月扔去。
一旁的內侍和宮女們都慌了,卻不敢上前阻攔,悅妍和衰世恆衝了過來,一人抱一個,想將他們拉開。小德子見勢不妙,一溜煙跑出花園稟告朔麒雲去了。
推搡中,幾人不知不覺來到水池邊。朔麒風朝惜月扔去一隻柿子,惜月被悅妍拉住,混亂中竟然沒能躲開,被扔得一臉都是柿子醬,惱羞成怒之下飛起一腳,將朔麒風連帶袁世恆一起踢落水池裡。朔麒風落水之際不忘死死拉住她的裙裾,將她也拉落池中。
水池上結了薄冰,經不住三人的重量,嘩啦開裂。悅妍急得在池邊大喊:“來人啊,快。快把他們拉上來。”
衆人一陣手忙腳亂,將三人從水中拉了上來,池水冰冷刺骨。三人凍得臉都白了,瑟瑟發抖。
聞訊而來的朔麒雲已步入花園,一見之下臉上霎時冷若寒霜,厲聲喝道:“胡鬧!”
園裡的下人們頓時噤若寒蟬,全部跪了下來。這位容貌如天人般俊美。平日裡舉止雍容閒雅的太子殿下,一旦發起怒來,比任何人都可怕。
朔麒風牙齒打着顫,狠狠瞪了一眼惜月,冷哼一聲便扔下衆人走了,袁世恆無辜地望向悅妍。悅妍脫下身上的貂皮披領罩在惜月肩上,朝她努了努嘴,示意她向朔麒雲認錯。
惜月不甘地望了一眼朔麒風的背影。想了想,還是撅着嘴朝朔麒雲奔了過去,待來到他面前,臉上已掛了兩行眼淚。
“麒雲,麒風把你送我的三隻兔子烤了……”她撲入朔麒雲懷中。哭得梨花帶雨。
朔麒雲看着懷中的人兒,又氣又好笑。她的小把戲他又豈會看不穿,那三隻兔子死了她固然難過,但還不至於傷心成這樣,她只是不想受他責備而已。他微微嘆了口氣,將她抱起,往寢宮走去。
惜月緊緊摟着朔麒雲,剛纔的池水讓她凍得渾身顫慄,朔麒雲的體溫一向異於常人,他的懷抱雖然也是冷如寒冰,但是惜月的心卻感到了暖意洋洋。
寢宮的浴房裡,擺放着一個大大的圓形浴盆,浴盆裡熱氣蒸騰,水面上漂浮着梅花花瓣,侍女替惜月解下溼透的衣裙後便退了出去。
惜月將身子滑入水中,把腦袋枕在木盆邊緣上,溫熱的水瞬間包圍了她的身體,之前的寒意已無影無蹤。
嗒嗒……嗒嗒……一陣木屐聲在浴房外響起,惜月的臉上揚起笑意,故意閉上了眼睛。朔麒雲已換了一襲寬鬆的月白素袍,一頭青絲隨意披散在肩上,腳上踩着木屐,緩步邁入浴房。
浴房裡水霧氤氳,他低下頭,看着故意緊閉雙目的人兒,她光潔的臉上有刻意掩藏的笑意,長長的睫毛在狡黠地顫抖着。他無聲地笑了笑,坐在木盆前的矮木凳上,拿過一旁的水瓢,舀起一瓢熱水,讓熱水沿着她的後腦流下,另一隻手插入她的青絲裡,就着熱水輕輕搓揉。水順着他的手臂滑落,弄溼了他的袖子,也濺溼了他腳上的袍子。
“還冷嗎?”他輕聲道。
“你來了就不冷。”
惜月愜意地枕在木盆邊緣,繼續閉着雙目,任由朔麒雲替她搓揉着頭髮。他對她的寵愛,讓她時時刻刻感到自己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只是……
她從水中擡起玉臂,抓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他的手因爲熱水的緣故而有了溫度,不再像平時那般冰冷。
“麒雲……”
“嗯?”
惜月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她本想問他,她一身武功是怎麼來的,朔麒風比她只小一歲,但剛纔她扣住朔麒風的手腕時,朔麒風這個七尺男兒,竟然掙脫不了。但是,話剛要出口,惜月還是忍住,每次只要她提起以往的事,朔麒雲總會不高興,如玉般的俊臉會霎時變得冷若寒霜。
“怎麼了?“朔麒雲見她停住,不由問道。
惜月改口道:“朔麒風那個混蛋,太可惡了,總要和我作對,我不要再見到他!”
朔麒雲笑了笑,“那你明天就回宮?不看鬥獸擂臺了?又是你自己整日嚷着宮裡悶,要我帶你出來玩的。”
惜月生氣地撅起嘴,睜開了雙眼,望着正低頭看着她的俊臉,不滿地道:“我當然要看,可是……你爲何要帶着他一起來?他老是跟着我,討厭死了。”
朔麒雲輕笑着搖了搖頭,“惜月,你與其老是和他鬥氣,不如花點心思想一想,他爲何老是喜歡跟着你,又爲何老是要和你作對?”
惜月賭氣道:“我哪知道,他就是一個怪人,我不喜歡他。”
朔麒雲輕柔地撫着她的臉,頎長白皙的手指,順着她的臉滑到她修長的頸項,“一個人,凡做每件事總有他的原因,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做一些旁人難以理解的事。如果你討厭他,又沒有除掉他的能力,不如想想辦法,將他馴服,爲你所用。我的惜月是個聰明的可人兒,一定會有辦法的。”
他的輕撫,讓惜月燃起一絲異樣的慾望,她的臉上帶着迷離,微微朝他擡起頭,想要吻上他的脣。
朔麒雲低頭望着眼前的人兒,她的身上散發着濃濃的蓮花幽香,將水中的梅花香氣掩蓋,玲瓏誘人的身子在水中若隱若現,酥胸因擡頭的動作幾乎躍出水面,迷濛的眸子裡帶着原始的渴望。一股燥熱在他體內涌動,他低下頭,卻只在她額上輕輕印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小臉,站起身,拖着半溼的袍子離去。
嗒嗒的木屐聲漸漸遠去,惜月一陣悵然若失。朔麒雲剛纔的話在她腦中浮起,她再次閉上眼睛,在一片氤氳水氣中陷入深思。和朔麒風的針鋒相對,似乎從她剛來這裡沒多久就開始了,惜月的思緒又回到了一年前。
一片無邊的黑暗之後,她睜開雙眼,茫然地看着周圍的一切,陌生的宮殿陌生的房間,陌生的牀,牀邊站着幾個陌生的宮女……一陣嗒嗒的木屐聲傳來,那些宮女跪到地上,她的心裡頓時一陣驚恐,慌忙將帷幔落下,緊緊抓着牀上的被褥,縮在角落裡。
一陣光亮透了進來,帷幔被人掀開,一個面如皎玉的男子站在牀邊,望着她柔聲道:“惜月,你醒了。”
她定定地望着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波光流轉,嘴角帶着淺淺的笑,如天人般俊美,可是,她不知道他是誰,就連她自己是誰,她也想不起來,腦中一片空白。
“你是誰?”
那人微微一笑,“你忘了?我是麒雲。”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那……我又是誰?”
“你是惜月。”
“惜月,麒雲……爲什麼我一點也想不起來?”她有點驚惶,長長的睫毛不斷抖動着,雙手緊張地攥緊了被褥。
他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似要望進她心裡,他緩緩朝她伸出手,輕聲道:“惜月,別怕,你只是生病了。來,我帶你重新開始。”
她望着那人,那雙眸子裡似有種誘人的力量,吸引着她的目光,終於,她朝他伸出了手。
他告訴她,她名字叫惜月,是他的舞姬,他們住的這個地方是赤霞的皇宮,她住的宮殿,是整個皇宮裡最華麗的一個宮殿,他特意將其名命爲霽月宮。她之所以什麼也想不起來,是因爲她生病了。
他對她無盡寵溺,滿足她的一切需求,只要是她喜歡的,他都給她,她不喜歡的,絕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只是,每當她問起她的過去,他便三緘其口,再問,便冷若寒霜,讓她心怯。
她曾問過身邊伺候她的宮女,終於有一名小宮女告訴她,她是從墨淵來的,第二日,這名小宮女便消失了,自此,再沒有人告訴她有關她過去的一絲一毫。她感覺得到小德子知道她的過去,他總能清楚她的口味,他安排的膳食都是她愛吃的東西,可是小德子的嘴巴嚴密得很,無論她怎麼威逼利誘,他也不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