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七零 死前誅心

“上馬,我帶你去個地方,見個人。”李明勳又對太子說了一句,便走出了房間。

李君華收好了聖旨,跟在了皇帝的身後,看着皇帝輕鬆的側臉,李君華想了想,還是說道:“父皇,科布多之戰,若非兒臣衝動,越陣追殺僞帝,斷然不會受傷,西進軍團也就能.......。”

見李君華說着前因後果,李明勳打斷了他的話,直接說:“你覺得你錯在衝動?”

“是,兒臣.........。”準備了一路的說辭被皇帝一句話噎住了。

李明勳繼續說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是個吹牛打屁無所事事的傢伙,所以如果我身處當時你的那個位置,又是你這個年紀,很大可能做的不會比你好。你衝動也好,愚蠢也罷,終究是做到了那一步,誰能說你選擇隱忍,就會是另外一種結果呢?你錯不在此,你錯在把過錯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什麼?”李君華詫異了。

皇帝騎在馬上,淡淡說道:“你從我手裡領了五千兵出去,橫貫蒙古高原,追殺滿洲數千裡,連戰連捷,你也多次受創,可稱少年英豪,何必因爲一個小失誤否定自己的功績呢,你這個主帥都要將功折罪,又如何讓手下搏命的弟兄得到應得的恩賞呢,如果我是你,科布多一戰失利,應該是關西綏靖將軍陳平指揮不當,畏縮不前,在我軍佔據優勢的時候,卻主動後撤,給了清軍渡河逃走的機會。”

“不,父皇,陳平做了他應該做的,身處那個位置上,不會有更好的選擇了。”李君華努力爲陳平分辯。

李明勳笑了,拍拍兒子的腦袋:“我跟你說的是政治,不是戰術。這場戰爭打贏了,很多人希望看到一個戰功赫赫的太子,很多人也希望看到碌碌無爲的太子。陳平屬於前者,而且你也應該明白,做的再好也不如說的好,最好說的比唱的好聽。”

“那兒臣該怎麼做?”李君華問道。

李明勳笑了:“隨你,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也有充足的機會去犯錯改錯試錯,但是我需要提醒你,如果你想做一個好皇帝的話,爲人處世就要從皇帝的角度去考慮。”

李君華輕輕點頭,沒有再執着於這件事,二人並騎進入行營深處,空地上多了一頂華麗的帳篷,帳篷前的狼頭大纛很是威風,這是象徵至高無上地位的汗帳,但禮制與帝國一方的並不相同,使用骨頭、羽毛等裝飾的帳篷充滿了原始氣息,李君華記起來,蒙古人俘虜、降兵都說過,滿清皇帝擁有一頂最華麗的帳篷,無論走到哪裡都居住其中,而一路追上卻從未遇到過,或許就是眼前這一頂了。

帳篷門口守着兩個人,見到皇帝與太子到來,躬身行禮,李明勳問道:“裡面的人如何了?”

“還是那個樣子,不言不語。”侍衛說道。

李明勳點點頭,示意太子跟着進去,而侍衛率先進入其中,把幾個蒙古女奴趕了出來,而帳篷裡大半空間是空着的,一架屏風分隔了小半空間,李君華看到,屏風後面似乎有個黑影,因爲採光不好,帳篷裡是灰濛濛的色彩,但燭火又點燃了四角,讓這片空間發出了蒼白之色,幾聲咳嗽聲從裡面傳來,當屏風後又點燃了燭火,李君華看到了一個垂垂老矣的背影。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那個身影嘴中響起:“怎麼,帝國的皇帝要在我這個老太婆面前耀武揚威麼?”

聽得這個聲音,李君華神色泰然,一個老婦人,還被皇帝帶着自己來見,在這苦寒之地,也只有滿清太皇太后布木布泰了。

“耀武揚威?我李明勳二十多年東征西討,打下的土地前所未有,這片貧瘠之地,可落不得我父子眼中。今日是來告訴你,我兒子從前線回來了,你的孫子很幸運,沒有死在君華的手上,帶着殘存的滿洲人逃亡了,那一日在科布多大戰,你的孫子玄燁偷襲我軍後陣,卻被我兒伏擊.........,剩餘殘部渡河逃亡,算將起來,所餘丁口也不過人口也不過萬餘了,滿洲也就剩條根了。”李明勳站在大帳中央,把李君華的戰績據實相告,沒有任何隱瞞欺騙的意思。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我那孫兒可是天降的豪雄,只要獲得一片土地,十年生聚,再興滿洲並非難事,等他提兵歸來的時候,李明勳,那個時候你應該早已化作一捧黃土了,憑你身邊的這個小子,能擋住他嗎?

哦,對了,他連一支潰軍散部都追不到,又衝動無能,想來也不是你喜歡的,聽說你的長子英武果決,若是他,將來還能與我孫兒鬥一鬥。”布木布泰聲音沙啞低沉,句句卻是誅心之論。

“老妖婆,休要挑撥我父子兄弟關係!”李君華怒道。

“挑撥?哈哈,你年幼時,李賊養你在旁教育,長子在外征伐,等你成年,你在外征伐,你兄長在京城監國執政,顯然就沒有把你真正的當成太子,李賊,你到底是商賈出身,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兩手抓,穩賺不賠的買賣呀。”

“是又如何?”李明勳微笑迴應。

這話一出,布木布泰竟一時沒了聲音,而李明勳也不擔心她的挑撥,關於繼位之君的問題,他與太子早已說的通透,並非布木布泰所想的那般耍弄心機,此番大方承認,布木布泰立刻無言以對。

“還有一件事告訴你,你的兄弟和七個侄子,昨天在城外遁逃,想要投奔俄羅斯,已經伏誅了,細細算來,科爾沁這一支的博爾基吉特氏已經完全滅絕了。”李明勳見她不說話,悠然笑道,然而,字裡行間都是血腥的味道。

但布木布泰的反應卻讓父子二人,只見她哈哈大笑起來:“殺的好哇,殺的好哇,那羣貪圖富貴榮華的叛徒,國難之時不思報效,反而陰潛起來,歸降敵國,你殺了他們,殺的就太好了,這樣的人活在世上,只會讓黃金血脈蒙羞!他們該死,該死!”

“有幾個愛新覺羅也有效仿,最終結局也是如此。”李明勳又說。

布木布泰大笑起來,老邁的聲音在帳篷裡迴盪着,陰冷沙啞,似有不甘又似在詛咒:“殺吧,殺吧,都殺光吧,殺光朱明皇室,殺光愛新覺羅,殺光博爾基吉特,這片土地就徹底屬於你這個商賈出身的賤種了,殺吧,殺吧,都殺了吧。

想必你也知道,邊牆之外,俱是苦寒,草原水濱,人獸雜居,哪個不是弱則卑伏,強必寇盜,人面獸心,不外如是。愛新覺羅如此,博爾基吉特也是如此,今你東番強盛,邊牆之外人必跪服,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們漢人說胡虜無百年國運,你們漢人王朝也不是三百年而斬麼?強大的,必將衰弱,弱小的,必會崛起,百年之後,各族起起落落,只要時機一到,草原水濱,必有豪雄崛起,傾覆你李家江山,遠不過三百年,近也就是你李賊的身後之事。

若我是你,非得把滿洲除惡務盡,蒙古誅殺完全不可,勿爲子孫之憂!”沙啞難聽的聲音在帳篷裡迴響着,內外寂靜,落針可聞。

“你這話可對你的丈夫皇太極,你的兒子福臨還有你的孫兒玄燁說過?”李明勳問。

“說?他們不用說,如果不是你們漢人多如牛毛,殺不光滅不盡,他們早就動手了。若能重來一次,便是要用一百年,兩百年,也要把你們殺光纔是。”布木布泰陰惻惻的說道。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或許吧,但等我的孫兒回來,桀桀........。他可不是我那個懦弱的兒子,他肯定會殺成屍山血海.........。”

“哼,不過是喪家之犬,不知會死在何地,就算回來,我李家子孫也能護天下百姓安寧。”李君華駁斥道。

但屏風之後再無聲音傳來,李家父子相互看了一眼,過了披風,看到的是已經死亡的屍體,布木布泰全身枯槁,露出來的手臂若枯枝一般,而在手腕處,一個用碎瓷片割開的口子分外嚇人,鮮血染紅了半張牀。

“死了。”李君華探了探布木布泰的鼻息,發覺完全沒了呼吸後,稟告道。

“她也算是女中豪傑了,讓人裝殮了吧,送吉林綏靖區,和皇太極葬一起吧。”李明勳淡淡說道。

李君華微微點頭,解下披風,蓋住了還有溫熱的屍體,屍體上散發着腐朽的氣息,好似揮之不去的陰霾,死亡、絕望、腐朽,似乎一切負面的情緒都在那張臉上,最終被披風蓋住。

夏日的和風吹過了帳篷,門簾被吹開一條縫隙,陽光投射進來,照在了父子二人的臉上,來來往往的侍衛在收斂屍體,無人打攪他們二人。

終究是李明勳打破了沉寂,問道:“太子,布木布泰的話你怎麼看?”

布木布泰句句誅心、挑撥,言辭無情,特別是直接指出遊牧民族的反覆無常,建議帝國一方除惡務盡,話有三分理,卻無半句情。蒙古是她的母族,滿洲是她一生的事業,但在她臨終之前,她卻選擇給兩族安排一條滅絕之路。

李明勳冷冷一笑,他已經察覺了那個女人的陰謀,這個時候若對歸降者大肆屠殺,那帝國在陸地方向的開疆拓土將會充滿阻力,爲了生存,各族都會抵抗到底。即便是佔領,也不會穩定,最終也會分崩離析。

李明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說道:“對待各族的政策,在我前半生裡已經定下基調,不會因爲她的幾句話而更改,我想,這個老妖婆定然也不是說給我聽的,她是想在你心中種下心魔。太子,你覺得她的話如何?”

李君華低下頭:“兒臣是父皇的兒子,母后的兒子,父母俱在,兒臣也只受父母教誨,她所說的,也不過亂風過耳。”

李明勳呵呵一笑,拍了拍李君華的肩膀,沒有再爲難他,或許等他成爲了帝國的皇帝,再親自面對邊政藩政的變動起伏的時候,他會想起老妖婆的話。可那又如何呢,李明勳不會灌輸給兒子一成不變的觀念。畢竟他終究會離開,帝國也會交給後來人。

“走吧,好好休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吾道隨心,不捨外物。”李明勳對兒子說道。

李君華回到了自己的帳篷,坐在書桌前,閉目沉思,享受片刻的安寧,出征之後的幾個月是人生中精彩的時間,這段時間,他成長了,也變化了,經歷了死亡,他變的理性,經歷了成敗,他變的成熟,他錯過,也對過,卻沒有後悔過,今日又聽了布木布泰的無情之語,卻讓李君華心中起了波瀾,戰爭太無情太冷血了,生活好像沒有了溫度,自己也沒了純真,回思過往,李君華想起了一個令他安靜的女孩,想到她,李君華恍惚間記起,似乎答應給她寫信的。

信紙鋪開,提筆無言,怔怔看着空白的紙張,一直到夜幕落下,他也沒有寫哪怕一個字,似乎不知道該些什麼,但又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吾道隨心,不捨外物。”彷徨間,想起了父親的話,李君華落筆成書,卻是想到哪裡寫哪裡,烏以風送來了晚餐,李君華纔是擡頭,問:“成嬤嬤走了嗎?”

“沒呢,說是還想親自來看看您,有沒有給皇后娘娘帶什麼東西?”烏以風回答道。

“那就好,我正要她幫忙捎些東西回去。”李君華說道。

“是信嗎?”烏以風看到李君華在寫信,一看寫滿的信紙已經放了一沓,他笑了:“殿下,我可從未見過這麼寫信的,這肯定不是寫給皇后娘娘的家書。”

李君華臉一紅,把信紙裝信封裡,但因爲太多裝不下,只能找了個鹿皮袋子裝封,上面寫到,李威收!他相信,弟弟應該明白什麼意思,就算不明白,他也不怕弟弟看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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