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六章

在香草的強烈要求下, 在十月二號的晚上林悅終於還是回家了。

香草從大學畢業開始自己創業以後就基本上沒休息過週末,好不容易趕上國慶節幾個人商量休息三天,還窩在辦公室陪了林悅兩天。如果三天都陪林悅搭在這裡, 將來她嫁不出去的時候林悅就可以死給她看以謝罪了。

無論如何, 林悅不能一輩子都躲在辦公室不回家。

然而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想到了卻做不到, 自以爲已經做了足夠的心裡建設, 能夠做到的時候, 又總是會猝不及防的,出現意外。

林悅出了寫字樓的大門,順着路走向離寫字樓並不遠的公共汽車站。雖然到這邊工作以後不經常回家, 但是常常要到市區的電腦城去搬一些零碎的待修產品,因此很熟悉這條路。然而卻沒想到在這條百餘米的路上還是出了意外。

出了寫字樓以後左轉, 順着土路一直走, 中間會路過一個電話亭, 一個五層的居民樓,然後是一個加油站, 最後是車站。

可是在路過電話亭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他穿着慣常穿的黑色西裝,五官俊美的彷彿工筆描畫,然而卻憔悴疲倦,下巴上青青的胡茬讓他看起來很有一種滄桑的感覺,不顧形象的斜靠在破舊的電話亭上, 一手拿着話筒, 一手按鍵。

不過即使這樣一幅不協調的畫面, 看起來還是有一種奇異的美感以及因爲對比而產生的強烈的視覺衝擊。

林悅的腳忽然邁不動分毫, 死死的咬住嘴脣, 彷彿瞬間被不知名的力量石化。

有多久,沒有見過他了呢?自從那天在她家樓下她甩了他一個耳光之後。

心裡已經說過千百次他和她再沒有任何關係, 也曾設想過再見面的時候會如何。是劍拔弩張,形同陌路或者只是相□□一點頭,擦肩而過。

然而這樣猝不及防的遇見的時候,她腦子裡卻一片空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貪婪的想要將他刻入腦海。

九少並沒有發現不遠處的林悅,只是低着頭,一遍一遍的按着IP電話的按鍵。

似乎號碼是極熟的,他乾淨修長的手指快速的按過鍵盤,然而似乎電話那端始終沒有人接,於是又一遍又一遍的掛斷,卻又不厭其煩的再一次打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專心打電話的九少始終打不通,無力的掛上了電話,擡起頭,便看到不遠處的林悅。

那一瞬間,他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極亮的光芒,然後又彷彿不相信一樣揉了揉眼睛。

做什麼都從容不迫的男人,竟然也有這樣慌張的時候。被疾步衝過來的他抱進懷裡的林悅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爲太過想念出現了幻覺。

“悅。”九少的聲音沙啞,雙臂用力的彷彿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

在久違了的熟悉懷抱裡,重遇的狂喜慢慢降了下去,理智卻一點一點浮上來。在他抱着她那一剎那本能的環抱住他腰的雙手慢慢放了下來。

林悅一點一點,卻毫不猶豫的推開他。

她知道明明很想念,很愛,卻這樣推開他很矯情,可是她不是欲迎還拒,她是真的覺得有些事情不能原諒。

九少卻雙臂收緊,將她更緊的抱在胸前,低聲解釋:“悅,沒有婚禮了。從今以後,我再不會丟下你。”

林悅心裡面五味陳雜,太多的情緒混在一起,臉上反而卻沒有了表情,聲音也清冷冷的彷彿不帶溫度一樣,“我知道。”

“可是,”她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下去,“這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九少卻抱着她不肯放,低姿態的哄着她,“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都是我的錯。再給我一次機會。你不回家,我也不知道你工作的具體地址,你的手機又關機。昨天我就在這邊一直找,卻找不到。我的手機也不方便開機,只能用公用電話給你打。”

林悅咬着嘴脣不說話,只是努力的掙扎想要逃出他的掌握。

這條路上行人很少,但不代表沒有人。

兩個人僵持着的時候,就有人多管閒事了。

“林悅,有什麼麻煩嗎?”

“呃?小肖。”林悅愣了愣,看着走過來的人。

九少鬆開了林悅,然而一隻手卻仍然緊緊的抓着她的手腕。

小肖是他們這個生意的合夥人之一。自從香草失戀了以後就很明確的表示出追求的意思,可是香草卻一直沒有明確表態過。以林悅對香草的瞭解來看,這女人這樣不拒絕的態度已經算是默認兩人的關係了,可是可憐的小肖顯然不夠了解女人的心思,天天一有機會就可憐巴巴的追在香草身後,鞍前馬後的獻殷勤。

今天也是他要來接香草,林悅才一個人先坐車回市區去的。所以跟九少糾纏的時候碰巧碰見他也不意外了。

“沒事,你去接香草吧。”林悅微微猶豫了一下,淡淡的擠出個笑容。

無論如何九少也算是公衆人物,兩個人再怎麼鬧也不好讓外人摻和進來。

九少緊繃的線條微微緩和,嘴角上揚,扯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來。

“有事情打電話給我。” 小肖遲疑的點了點頭,然後猶豫不決的離開。

倒不是說九少長的像是壞人,而是從站在一起的兩個人衣着打扮上,不瞭解情況的人很容易聯想到是富家子弟在玩弄普通女孩兒的感情。

“悅……”看到小肖走了,九少低下頭,張嘴剛想繼續剛纔的哄,就被林悅打斷。

“不要再說了,求你放過我。”林悅低下頭,聲音裡的疲憊蕭索讓九少微微的心驚,不由自主的,便放開了一直緊握的手。

“我們,不可能了。”林悅擡起頭,眼眸清澈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毫不猶疑的說出。

九少看着她,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他豁出了一切跑來找這個女人,本來就是做好了無論如何都志在必得的準備,也知道她必然氣他,不會輕易的原諒他,卻仍然是被她眼裡的決絕的和疲憊堵的啞口無言。

因爲擔心林悅,小肖去寫字樓接了香草便匆匆的往來時的路上走,總共不過百餘米的距離,很快,再一次在九少和林悅僵持的時候出現在他們面前。

“咦?九少,你怎麼會在這裡?”香草看到九少,還是微微的被美色迷惑了一下,明明看出他們兩個人之間氣氛不對,該躲得遠遠的免受波及,打招呼的話仍是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

九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香草面子上微微掛不住,尷尬的說:“林悅,那我先走了。”

“一起走。”林悅緊走了幾步靠近她,冰涼的手抓住她的手。

“悅!”九少咬牙,不知道氣自己當初所作所爲導致今日的局面多一些,還是擔心她不肯原諒他多一些。

“老爺子在醫院裡,無論怎麼樣,你這做兒子的總是要在那裡守着。”彷彿是再也沒有精神跟他僵持下去,林悅嘆了口氣,微微妥協,用起拖延戰術,“我們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九少一愣,“老爺子在醫院?”

他的驚訝的表情太真實,真實到讓人覺得疑惑。

艾家一向是個上八卦雜誌比上金融雜誌多的奇怪商業家族,老爺子風流半生,雖然這些年來已經不再被娛樂雜誌青睞,奈何卻有一羣比其他當年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兒子依然活躍於各大娛樂雜誌的版面,爲娛樂雜誌吸引衆多眼球。再加上老爺子這一次生病正巧趕上連年被評爲黃金單身漢排行榜第一的九少的婚禮,導致了九少婚禮延遲。拜娛樂雜誌的宣傳所賜,目前不知道老爺子病倒了的人恐怕屈指可數。

然而就是被他的病延遲了婚禮的當事人,竟然不知道父親生病住院的消息?

似乎道理上有些說不通。

林悅還沒有開口,香草已經覺察出其中的不對,問:“你不知道老爺子病了?那你婚禮推遲的原因是什麼?”

“難道你們聽說的消息是老爺子病倒了所以婚禮才推遲的?我昨天早上就跑出來找林悅,怕他們找到我所以一直關機,婚禮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知道。”九少難得的耐心解答別人的疑問,微微皺着眉,迅速的思考老爺子病倒這件事對大清內部局勢的影響。本來已經準備好回去面對最糟的狀況,卻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轉機。

“你真的逃了婚?”林悅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不敢相信的確認。她對他了解至深,知道那些事業,以及八少,大清的那些糾葛恩怨對他的意義是什麼,從來沒有敢奢望過他會爲了她放棄一切。所以當他放棄她的時候她有不甘有難過,唯獨沒有的情緒卻是驚訝。如今,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竟然真的做了?

香草察覺出其中的誤會。如果九少逃婚跟老爺子正好病倒趕在一起,倒是可以解釋昨天胤禎的那個電話了。老爺子的病倒和九少的失蹤,相對比之下當然是前者更受艾家人關注。那麼到了中午的時候纔有人着急找失蹤的新郎也是說的通的。而胤禎那句先不告訴林悅,恐怕也不是當初香草想的那樣是因爲害怕他們破鏡重圓,而是因爲並不能確定婚禮是否永遠的取消了,而爲林悅做的考慮。

香草當機立斷的打斷還在因爲感情問題糾纏的兩個人,林悅的心結也不過是九少在利益與感情不能兩全的時候放棄了她,現在這口氣爭回來了,九少的心跡也再清楚不過,感情的事就可以先放一放。畢竟就算是再愛,今後也還是要吃飯的。

“我替你看着林悅,九少你先去醫院辦你們家的事情。”香草給了九少一個我力挺你的眼神,仗義執言。

林悅仍然處於因爲喜極而不知所措的情緒裡。但是因爲對香草一貫的信任,只是茫然的跟着點頭。突然的變故讓她理不清自己的心思,她需要獨自想一想該怎麼辦。

“我……”

“回去吧。我們的事情回頭再說,讓我靜一靜。”林悅疲憊的嘆氣。

“我晚上給你打電話。”九少深深看了林悅一眼,嘆了口氣,轉身打開車門發動了車子。

2008年7月27日漫舞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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