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干洗店送來了一包衣服以後,林悅覺得辦公室這幾個沒精打采的女人彷彿被放回水裡的魚,忽然活了起來。這種情形,似乎和上一次她無緣得見的九少回來之前很相似。一個個眼睛賊亮賊亮的,讓她想起瞪着老鼠的貓。
平日裡只要劉姐出來,不忙也要裝作很忙的人現在卻全都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目光閃爍的看着劉姐,有所期待的表情。
劉姐徑自朝她走來,當站到她面前的時候,林悅可以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帶着幽怨集中到自己身上,彷彿她借了她們這個月的工資,並且還不打算還了。
“林悅,我下午走不開,你把這幾套衣服送到這個地址,掛到衣櫃裡。這是鑰匙。”劉姐將東西放到她桌子上,若無其事的回辦公室了。
林悅立刻覺得周圍的溫度冷了好幾度。
“這個,是誰的衣服?”林悅怯怯的開口。
沒有人回答,同事關係極度惡劣中。
林悅縮了縮腦袋,拿起衣服灰溜溜的溜出了辦公室。不用再問了,這個辦公室裡有魅力造成這種情況的人只有一個,就是艾家九少。禍水啊,真是禍水啊!
那個地址離公司不遠,是個環境很不錯的小區,名字叫做露華濃。在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那樣大手筆的綠化還真不多見,並且還有溫泉入戶,有錢人的極品享受。
林悅一邊感慨着,在別墅區轉了大半天卻沒找到地址上所說的地方,最後問了看門的警衛,才找向了一邊的居民樓。
林悅心裡暗暗埋怨,像艾家那麼有錢的人竟然不住別墅,住這麼不起眼的居民樓,害的她找了這麼半天。不過就算是居民樓裡的兩居室也不是她這樣的工薪階層買的起的就是了。哀怨的嘆了口氣,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這是一套三居室,個人風格很濃,黑白的主色,剛硬簡潔,邊沿上一線銳色的金,硬是讓這不過一百多平米的屋子有了豪門的貴氣,讓人覺得低調的奢華。不能不稱讚這棟房子的主人很有品位,並且個人意識很濃。
腳下羊毛的地毯又厚又軟,讓人覺得舒適。角落裡水晶的吧檯放着琳琅滿目美酒。
林悅沒敢亂看亂動,客廳裡有五扇門,都閉的緊緊的,她提着衣服,不知道臥室在哪裡。
第一扇門,是書房。這屋子極安靜,雖然暖氣很足,但是冷色調的裝修仍然讓人暖和不起來,沒來由的讓人覺得害怕。
林悅惴惴不安的打開第二扇門,輕輕呼了口氣,找對了。雖然落地的窗簾拉的很嚴,遮住了光線,然而還是可以看出裡面有一張牀,那麼這裡就是臥室。她只要找到衣櫃把衣服放進去就完成任務了。
“我現在簡直像個保姆。”林悅故作輕鬆的自言自語,放鬆神經,一邊摸索着點燈開關。這個屋子裡的氣氛讓她覺得很壓抑。
開關亮起來的那一剎那林悅傻了,牀上有人,有個男人。很熟悉的臉,常常出現在財經版頭條或者娛樂版頭條,俊美無儔,連續三年在“最想嫁的男人”網上投票活動穩居榜首,她的,老闆。
一瞬間,這些資料像是過電影一樣在她腦袋裡閃過。而牀上那個男人只是半撐起身子,微微露出鍛鍊良好的身材,頭髮凌亂,因爲突然的燈光微眯着眼睛,皺着眉滿臉不爽的看着她。似乎是惱怒被吵醒,又似乎是還沒有睡醒,不開心的表情看起來有一絲奇異的稚氣,一點也不像外面描述的手腕凌厲,行事冷酷的商場強人。
“呃,我,我叫林悅。”林悅結結巴巴的介紹自己,不出意外的看見對方更加不悅的表情。
“出去。”他低聲咕噥。
“嗯?是,是劉姐讓我來送衣服的。”林悅沒有聽清,手足無措的拿着手裡的衣服向他證明。
“出去!”他厭煩的大聲說了一句,掀起被子矇住頭。
林悅嚇了一跳,忐忑不安的退了出來,不知道是該現在離開還是等裡面那個人起來。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了,也不知道他是睡的午覺還是什麼,真是太懶惰了。好在這樣的尷尬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大概過了十分鐘,九少打開房門進了客廳。頭髮還是亂糟糟的,俊美的臉上還殘留着壓的紅印,不過衣服總算是穿齊整了,白色的襯衣勉強還能讓他殘留幾分社會精英的氣質。
不過林悅覺得他似乎還是在半夢半醒間,夢遊一樣在客廳轉了一圈,好像也沒有看見她,然後轉身去了洗手間。
林悅看着他一系列無意識的動作,腦子裡冒出一個以前根本不會跟他聯繫在一起的詞——可愛。這個男人很可愛。
過了大約十五分鐘,他從洗手間出來,她立刻收斂起剛纔的放鬆,正襟危坐起來。無懈可擊的儀表,優雅的舉止,銳利的眼神,一切完美的如同雜誌封面,這個男人已經清醒了。
“劉姐呢?她怎麼不親自把衣服送來?”他看了一眼她旁邊的衣服袋子,聲音不急不緩,彷彿剛剛夢遊一般的混亂根本就不存在。
“呃,劉姐今天下午安排了去接陳老闆。走不開。我是秘書處新進的秘書,林悅。劉姐沒有說你在家。”
“唔,衣櫃在第三個房間裡,臥室和書房我不喜歡外人進入,我不在的時候會上鎖。另外,給我衝一杯咖啡,咖啡在酒櫃第三層。”他非常理所當然的吩咐完,利落的轉身進了書房。
爲什麼衣櫃竟然會不在臥室裡?林悅抱着衣服,覺得自己的樣子肯定特別傻,她真的被當成保姆了。
寒假過完以後林悅領到了第一個月的工資,四千塊的底薪加上五百塊的全勤獎,五百塊的加班費,腰包頓時鼓了起來。因爲大四下學期基本上沒有課,所以還是天天留在公司打雜。
特意找了個假日約胤禎去學校後門吃火鍋。
林悅辣的眼淚直流,拼命喝水,胤禎卻吃的不亦樂乎,直呼過癮。
“這眼看都要春季招聘會了,你怎麼還這樣沒心沒肺的啊?有什麼打算沒有?”
“你還挺關心我的啊,不會是看上我了吧?”胤禎裝模作樣的嘆氣,“帥哥就是這點煩惱啊,追求者太多。”
“自戀!我在考慮以後認不認識你。”
“你不認識我可以,先把飯錢付了。”胤禎沒心沒肺的跟她貧,“你不覺得我的名字跟你們老闆的名字很像嗎?其實我就是艾家的十四少。低調,低調啊。”
九少的名字叫做胤禟,胤禎也姓艾。學校裡不少人猜測胤禎跟艾家有什麼關係,胤禎也時不時半真半假的承認,但是大大咧咧的胤禎實在跟艾家不搭。艾家的幾個兒子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是叱吒一方的人物,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四少雖然一直沒有被曝光,但作爲小兒子,母親又是現在正牌的艾太太,受寵是一定的。特別在以前的太子爺二少被抓進牢裡以後,十四少一直被認爲是最有希望繼承大清的人選。怎麼可能會像胤禎這樣天天吃路邊攤,衣服皺巴巴的,身上隨時像是被人洗劫過一樣,窮的連賊都不願意光顧。
本來胤禎幫她找考大清集團的資料的時候林悅也懷疑過,但是看到他的時候她實在不能把他跟自己老闆聯繫在一起。有人說人好看到一定的程度會有些相像。胤禎和九少長得都很好看,如果硬要把五官拆開來看的話也確實有些相似,但是氣質卻是天淵地別。九少一看就是世家子弟,自小受過嚴格的禮儀教導,一舉一動間彷彿用無形的標尺量過,生活照也可以當作時尚雜誌最規範的封面,當然,那天他半夢半醒的時候除外。而胤禎看起來就是曠野裡自由生長的苗子,不修邊幅帥氣自然。憑着那一副好皮相,胤禎的生活照也可以當作雜誌的封面,前提是面向的叛逆期的少男少女。若勉強說他們之間有共同點的話,就是他們都不容易讓人看出真實年紀。九少永遠看起來都像是三十多歲,男人的黃金年紀,優雅沉穩;而胤禎的飛揚跳脫恐怕到三十歲仍然改不掉。兩個人絕對不是一個環境下長大的。
“吹吧你。你要真是十四少,我一定要讓你給我端茶倒水,當打雜的使喚。兄債弟償。”
林悅在大清集團被當做打雜使喚的事情已經找胤禎訴過苦,這個損友一點也不同情她。這一次他卻難得的正色,“對了,我一直想提醒你,其實不被重用也未嘗不好,大清集團不是久呆的地方,混個一年半載出來,有了資歷在IT行業隨便找家不錯的企業纔是正途。反正你一個女孩子家也沒有多少野心。”
“香草也說這個企業不能長呆,怎麼這個IT行業的龍頭企業在你們眼裡這麼遜啊?”
胤禎笑了笑,“大清的秘書職責公事私事一把抓,要是不出事倒奇怪了,我怕你被九少騙走,我就少了一個愛慕者了。”
“怎麼沒兩句又瞎扯了?我纔沒有興趣找一個比我好看的男人。”
“哦?”胤禎做恍然大悟狀,“原來你一直不敢向我表白是因爲自卑沒有我長得好看啊。”
“無聊。”林悅翻了翻白眼。
手機響了,林悅從包裡拿出來一看,“劉姐。”
“接吧。我就說大清集團最大的缺點就是公私不分,連一個小打雜的都要二十四小時待命。”
林悅無語,拿着手機離開嘈雜的火鍋店,跑到門外去接。
胤禎靠在椅子上,透過火鍋氤氳的霧氣看林悅在外面走來走去的講電話,一時間少年的眉目沉靜如水,收斂了平日外露的痞氣,有點像童話裡懵懂的小王子。
“不行,我得走了,劉姐讓我去九少家裡拿一份文件。”林悅匆匆回來,拿起皮包付賬,“你慢慢吃。”
胤禎一愣,“等等,怎麼讓你到他家裡取文件?”
林悅聳聳肩,“打工一族,沒辦法。你繼續吃吧。”
胤禎一向開朗的臉上籠上一層陰霾,艾家子孫風流,九少算是其中的異類。雖然沾花惹草風流債無數,卻從來謹守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營銷部鶯鶯燕燕雖多,也從未有染指的傳聞。所有的私人事情都交給資深秘書劉姐打理,他在外面置辦的房產更是這些年輕小姑娘的禁區,所以林悅競聘營銷部秘書的時候胤禎很放心。沒想劉姐竟然會吩咐林悅去九少的家裡,劉姐究竟安的什麼心啊。
他幫林悅考上了大清最後不會是害了她吧?
2008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