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胤禎這種人就是不會持家的，沒錢的時候自然是吃了這一頓不管下一頓，有錢的時候也是個能揮霍的主，根本不懂節省兩個字怎麼寫。
林悅打開菜單，看了看法國餐廳周圍奢華的裝修，再一次確認，“你帶錢了？”
十四大囧，看着旁邊的侍者拼命忍笑的樣子，於是遷怒，“不是能聽懂中文嗎？幹嗎要說法文！”
分明是暴發戶的臺詞，被他說出來，卻覺得十足十的帥氣不羈。長的好看真是比較佔便宜。
侍者連忙道歉。
林悅也頗囧，其實她不是真的這麼不給胤禎面子，只不過這傢伙以前吃飯不帶錢的前科累累。現在來到這種喝杯水就貴的讓她吐血的地方，她仍然不能適應落魄的胤禎跟十四少的角色轉換。
看着胤禎皮膚下透出的紅暈，不敢再挑戰他的極限，低頭點菜，好在菜單是法文和英文雙語的，接下來倒是沒出什麼醜。
法國菜最出名的是蝸牛，但是林悅和胤禎顯然都沒有興趣嘗試，最後要了奶油蘆筍，鮭魚慕絲和烤牛排，還有一個法式洋蔥湯。
點完了菜，那個侍者面色古怪的拿着菜單離開。
林悅忍了半天終於笑了出來，“是你信譽不好，怎麼能遷怒別人。”
胤禎嘆了口氣，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正色說：“我也進公司了，老爺子準備把企劃部交給我，你在九少那兒做的不開心的話，就調到我那裡吧。”
林悅一愣，老爺子還真是疼這個小兒子，一上來就把一個部門主管的位置給他，聽說九少當年也是在子公司打熬了一年多才上來。酸酸澀澀的感覺涌上來，情緒低落下去。
“不用了，其實九少對我也不錯。拿那麼多錢，總是要創造出相應的價值才行。”
胤禎垂眸，沒有察覺到林悅情緒的微妙變化，低聲解釋，“其實，我並不想回家族企業。我想要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
什麼都擁有的人卻不想要，什麼都沒有的人拼了命的去爭。林悅不知不覺笑得有些譏諷。
胤禎看她神色，輕輕嘆了口氣，“也許你覺得我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可是我真的願意不要那些東西。我違背了老爺子的意思，在國內上了A大，大學四年，我沒有拿家裡的一分錢。”
每一個人都不容易，林悅苦笑，“好了，別解釋了。骨肉親情，能爲家裡老人分憂也是好的。”
胤禎安靜的看着她，不再說話，眼神裡卻慢慢的浮上一絲黯然。
法國菜很好吃，音樂很美，兩個人相對而坐，默默用餐，朦朧的燈光下，藍色的玻璃瓶裡嬌豔的玫瑰美的精緻。
幾乎，都有浪漫的感覺了。
只可惜，各懷心思。
胤禎自嘲的笑，什麼叫做作繭自縛，今天他算是明白了。她的心不在焉，她的敷衍，是爲了誰，不用說，他也明白。
可是，他應該怎麼辦？
默默無言的吃飯，忽然看到兩個熟人。
九少挽着完顏大小姐進門，俊男美女一時間吸引了無數的目光。
而餐廳裡昏暗到有些曖昧的光線裡，九少和完顏大小姐並沒有看到胤禎和林悅。
兩個人擡頭，對視一眼。
雖然奇怪完顏大小姐怎麼跟九少走在一起了，但是跟林悅一起看到這一幕，胤禎還是覺得很開心的。
林悅說不出什麼感覺，心裡清醒的知道自己跟九少根本就不是一個段數的，沒有存過幻想。也知道九少的那些曖昧姿態只是逢場作戲，可是還是傻傻的入了圈套，被九少的美色所惑，呃姑且稱之爲被美色所惑吧。
九少的風流人盡皆知，整日裡打電話到辦公室的女人也是天天不同，但見到九少與女人出雙入對，這還是第一次。
很奇怪，第一反應不是嫉妒，而是完顏大小姐竟然跟完顏三小姐同時喜歡一個男人。
……
呃，女人果然是八卦又惡毒的動物。
林悅自我鄙視了一下，然後看胤禎。
似乎那一天晚宴，完顏大小姐跟他是一對的。
正巧胤禎也看過來，似乎，兩個人對視的目光所表達出來的意思都有那麼點超出對方預期。於是再次沉默。
這頓飯有些食之無味起來，然而煎熬快要結束的時候，本來已經很黯淡的燈光竟然更加黯淡了。
“這家餐廳沒錢付電費嗎？”林悅心裡不爽，於是也愈發挑剔起來。
剛剛走過來的侍者一臉黑線，最後決定裝作沒有聽到，因爲有胤禎前一次的挑剔，這一次他用中文彬彬有禮的說：“這位小姐，這位先生，今晚有一位艾先生要爲一位完顏小姐過生日，給兩位造成的不便請兩位諒解，另外，今天晚上兩位在本餐廳的一切消費將由艾先生承擔。”
林悅和胤禎兩個人對視，都無語。
侍者問：“兩位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了。”胤禎有些呆滯的搖了搖頭。包下法國餐廳過生日？九少還真是有騙女孩子的好手段啊！
燈光暗下來之後，餐廳中央的水晶小舞臺上一束白光燈打下，立刻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
身穿黑色amani的九少彷彿從夢境中走出的王子，獨自站在聚光燈之下，眼裡有惑人的光彩流轉，嘴角噙着恰到好處的溫柔笑意。
現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着了迷一樣隨着九少高大的身影移動。
九少坐到水晶小舞臺中央的三角鋼琴旁邊。乾淨靈活的雙手放上黑白的琴鍵，修長的手指敲擊，一串乾淨的音符流水一般自他手下流淌出來。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彷彿很滿意鋼琴的音色。
他的一舉一動在林悅眼裡都彷彿被定格的慢動作，不可思議的優雅與美感。而且很顯然，這不僅僅是林悅一個人的感覺。
整個餐廳安靜的掉一根針都可以聽到，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他接下來的表演。
夜一般濃重的黑暗中，唯有他身邊那一線光源。黑西裝白襯衣的美男子坐在鋼琴前，這樣的情形美的近乎虛幻。
重重的低音響起，一連串的琶音前奏以後開始主旋律。他一定下過功夫練鋼琴，音色鋼勁有力，乾淨流暢。他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起舞，一下下彷彿敲擊在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很熟悉的曲子，然而很多人直到他的演奏結束，才反應過來那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生日快樂歌。這首原本快樂溫暖的歌到了他手裡，竟然彈出冷冽激昂的味道。但是不能說他彈琴彈的不好，也不能說他對曲子的領悟有差，因爲他手底下奏出的風格實在是與他的氣質太相稱了。
曲終半晌，沒有人反應過來。
九少站起身，另一束聚光燈打向舞臺下面的女子。
顯然完顏大小姐也被這樣一副場景魅惑了，仍然回不了神。
九少站在舞臺上向她伸出手，嘴角輕揚，“完顏小姐，生日快樂。不知道我今晚有沒有榮幸請你跳一支舞。”
顛倒衆生的笑容剎那間綻放，妖異的花在黑暗中靜靜盛開，魅惑人心。
完顏大小姐顯然跟這個妖孽也不是一個段數的，臉上的表情彷彿做夢一樣，眼睛離不開九少的臉。一步一步走上舞臺，將手放入九少的手中。
音樂聲起，舞臺上彷彿在上演王子與公主的童話。連林悅這個深知九少本性的人也幾乎被感動了。
實在忍不下去了，林悅拉胤禎，低聲說：“我們走吧。”
胤禎仍然在震撼中沒有回神。林悅嘆息，看來自己看九少的笑容次數多了，也是能有一定的免疫力的。
最終兩個人逃離法國餐廳的時候，都還是有些魂不守舍。
“完顏大小姐不是跟你走的挺近嗎？那一天老爺子把你介紹給那些名流的時候，我聽見老爺子的暗示了。”林悅跑的有些急，靠在停車場旁邊的欄杆上直喘氣。
胤禎回過神，“那又怎麼樣？咱們學校的名言難道你沒有聽過嗎？”
“什麼？”林悅迷茫。
胤禎笑了笑，“名花雖有主，我來鬆鬆土。九少這是鬆土來了。”
既然是鬆土，那就證明名花是真的有主了。林悅沒有意識到胤禎話裡的問題，心思全放在九少身上，“九少身邊向來不乏倒追的女人，那個完顏大小姐也不算絕色，更何況還有完顏三小姐一向對他癡心不改，九少怎麼費這麼多心思來撬牆角？”
胤禎垂眸片刻，自嘲的笑了笑，一五一十的回答，“完顏公司一向女人當家，完顏家這一代除了大小姐沒有出色的女人，將來必定是完顏大小姐當家。如果能娶到完顏大小姐，比娶到一座金山更划算。老爺子在打聯姻的主意，幾位沒娶妻的兄弟都有心思。也難怪九少這樣賣力。”
原來是這樣，是爲了利益。林悅心裡說不出是開心多一點還是失望多一點。整個人鈍鈍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胤禎嘆了口氣。
林悅跟着胤禎往停車的方向走，卻忍不住回頭去看。金碧輝煌的法國餐廳外面，五彩的霓虹交錯出公主與王子的夢境，襯得她所處之地愈發的黑暗。
一路無言，胤禎的車子太顯眼，林悅沒好意思讓他送到女生宿舍門口，在學校門口就停下了。
林悅下車的那一刻胤禎卻拉住她的手。
林悅回頭，有些詫異，“怎麼？”
胤禎遲疑片刻，長長的睫毛垂下覆住眼底的神色，低聲問：“如果，如果有人學九少那樣對你，你會動心嗎？”
“呃？”林悅愣了愣，自嘲的笑，“怎麼會有人對我那樣費心。”
“若是有呢？”胤禎看着她，很堅持的要答案。
林悅歪頭想了想，“看對方是誰了，一時迷惑會有，但應該會清醒。”
胤禎鬆開手，表情不知道是失望還是什麼。
林悅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向前走，走了幾步忽然僵住。一時迷惑會有，應該會清醒？
那麼九少尚未花那麼大的力氣迷惑她，爲什麼到現在她還沒有清醒？
2008年5月6日漫舞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