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五天,張萌茶飯不思,只坐在忘憂宮前發呆,她盯着宮門,兩眼生澀但不敢離開,她心裡一直忘記不了那日華妃那種狠厲的神色。
她恨自己的出現,她再也不願意看到自己了。
想到這裡,張萌心一慌,猛跳幾下,又恢復如常。
宮女的衣服花子琴想方設法弄來了,可是張萌知道這幾日自己的思維完全亂了,她沒有想到萬一有人問起此,該如何開脫管小棋和這些姐妹們,如若她死也罷了,如若累及她人,那她張萌死也再難還清這些人的恩情。
不安地嚥了一口唾沫,轉身卻碰到了正端着茶遞過來的方婉月,“妹妹,你這幾日神思恍惚,到底有什麼事情讓你這樣不安?自從你從宮外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我不明白,這五天不是好好的嗎?你到底在擔憂什麼?”
忘憂宮已然變成一個溫馨的家了,裡裡外外都乾淨馨香,薰爐雖然破舊,但香味仍然從那些鏤空裡慢慢散了出來,張萌看到那縷縷絲煙,感覺自己的命運現在就如同那煙一般飄渺無常。
“華妃娘娘駕道……”一聲悠長,劃破了那絲寧靜。
冷宮裡的空氣中立刻瀰漫了華妃那獨特的香味,帶着死亡的味道。
方婉月和慕容思銘一聽華妃,都有一絲怔忡,這也難怪,她們已經有四五載沒有見過什麼娘娘了,張萌來時,也不過是個丫頭模樣,縱然再美,也不過是個才人而已,而且還是被廢棄了的才人。
“奴婢張萌拜見華妃娘娘……”
方婉月和慕容思銘也同時跪拜,“見過華妃娘娘。”
屋子裡充斥着一種敵意,華妃側眼看着一切,冷冷說,“佈置的不錯,到像是才人的風格,走到哪裡都能獨具匠心,多姿多彩。”
張萌綰着手,不安地喉頭滾動一下,低聲說,“華妃娘娘過獎,不過是想遮寒避風罷了。”
華妃扯了扯窗上的竹子捲簾,聲音清冷地說,“哦,也是,冷宮淒涼,總得想辦法過活。像耗子一樣暗無天日,沒人能受得了,所以你出去想重見陽光,是嗎?”
張萌心裡一動,雖然知道自己不能否定了,可是潛意識的想保護管小棋和花子琴,“娘娘在說什麼,張萌不明白。”
華妃突然轉身,快步走到張萌身邊啪地一個耳光。
“本宮願意放過你,只要你在冷宮安分守已,過幾年,本宮會成全你,讓你出宮,以報你知遇之恩,可是你不知安
份守已,你還想誘惑皇上,你以爲現在的皇上還會喜歡你這個賤人嗎?”
方婉月和慕容思銘幾乎同時,“不准你這樣說我們的妹妹。”
華妃冷眼看了一下憤怒的慕容思銘和方婉月,“呵,還是老樣子,走到哪裡都能籠絡人心,你的手段不錯,是不是又利用她們,以實現你的計謀?”
張萌看了一眼方婉月和慕容思銘,“這裡沒有你們的事情,我與華妃娘娘有舊交情,她今天來是看我的,你們先出去走走,沒有我的話不準回來。”
方婉月和慕容思銘已經發現了情勢不對,哪裡肯離開,卻聽得張萌怒吼,指着門說,“我叫你們離開,你們沒有聽到嗎?這裡是我的冷宮,我的寢室,現在叫你們離開,你們就離開。吃了這麼些日子,是不是不知道感恩了?”
方婉月和慕容思銘望着這突然失態的張萌,狐疑地看着她,看着她,慢慢挪出步子去,慕容思銘臉上有些難過,拉着方婉月快步走出了忘憂宮。
見她們二人身影悲涼,像走失的孩子一般,張明心頭一陣難過,姐姐們,好日子到頭了,我們該散了。
“你對她們這樣好?舍她們食物?就不怕有一天,她們餓極了將你撕了吃?我可是聽說後宮有人吃人的情況。”華妃走到張萌的身邊,坐在凳子上,把玩着一塊晶瑩透明的血玉手鐲,那玉如鮮血,彷彿是張萌心血一般。
“我知道你會來,我躲不過。你說吧,要我怎麼樣?”張萌看着華妃,此時已經什麼也不怕了。
華妃淡淡看着張萌,看着那張精緻的叫人嫉妒的臉,那青絲千縷,光滑如綢,那肌膚如玉脂,眼睛如星辰。
“嘖嘖,這樣的臉,真是叫女人都看了喜歡,恨不能撕下來貼到自己的臉上,不料你在冷宮非但沒有受苦,卻日益的美麗起來。我不想怎麼樣,再說我也不敢,皇上有旨讓你錦衣玉食,我又怎麼敢讓你死於非命,不過,其他的人,我就不能保證了。”華妃說着,只見一個宮女提着食盒走了進來,張萌擡眼,卻是小諾金。
小諾金眼中含淚,有些顫抖地手緩緩揭開了食盒,一顆髮髻精緻的頭顱就在裡面,眼睛赫然瞪着張萌,那是一種突然受到疼痛而錯愕的神情,張萌張大了嘴巴,那是管小棋的頭,那雙曾經羞澀,無辜的眼睛,張萌的血往頭上涌,身子綿軟如爛泥一般跌倒在地。
“王嬌顏,你……你爲何變得如此狠毒,你爲什麼要殺了她,爲什麼?我有什
麼錯,你要殺要剮你充着我來。”張萌歇斯底里,華妃淡然而笑。
小諾金收了食合,淡淡看了一眼痛不欲生的張萌,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只能看着她眼角流出了淚水,絕望而痛苦的淚水。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餵了狼,現在狼長大了。瑤妃日益相逼,她爲了獲寵,不惜用肚子裡的孩子作誘餌,她要皇上去她的宮中陪護,要皇上看她的淚水陪伴她左右。你知道不知道,你到底幫助了什麼樣的人?而你,而你卻在這個時候出現,本宮沒有時間沒有精力陪你們玩,本宮要牢牢抓着皇上的心,讓他對本宮永世難忘。”華妃說的斬釘截鐵,彷彿已經看到了那樣的日子已經到來。
張萌無慾無望,只想在此時一死爲快。
“華妃,求你放過她們,你怎麼樣對我都沒有關係,或者讓我死也好,這不關她們的事。”張萌哀求,心中的痛苦蔓延,彷彿是油在煎着那顆心一般。
華妃眼角有淡淡的淚光,笑意寫在臉上,“你以爲在這後宮之中,所有的事情還由得你嗎?”
聽到華妃說的絕決,張萌拉着她的衣襟卑微地求着,“我們姐妹一場,求你不要再傷害別人,我答應你,我再也不離開這冷宮,再也不會有其他的奢望,我會安份守已在這裡終老。求你就給我留一點空間好不好?”
“空間?在這後宮,哪裡還有空間,只要本宮睡着,就有人想打皇上的主意,沒有什麼空間,也沒有時間讓我姑息那些能危及到本宮的,殺無赦。今天,我們只是一個開始,往後的日子本宮或許還得靠你來取樂子呢。”說到這裡,華妃的眼角已然滿是厲色,那雙帶了花甲的手指纖細,卻如匕首一般輕輕放在張萌的臉上。
“不要這樣絕望,你可以再想盡辦法去見皇上,我來阻止,看看我們到底是誰聰明?明淑妃一直說你比我聰明,可是本宮看不出你聰明在哪裡,若是聰明就該得到皇上寵幸,再做你想要做的事情,而不是利用別人達到此目的,沒有人甘願充當傀儡。”華妃看着落魄的張萌,想到那幾個月受到明淑妃的奚落,雖然自己已經將此恨報之一快,可是心間仍然說不出的痛苦。
“明淑妃?你現在是貴妃,也許她如我一樣得給你叩拜施禮,喊你一聲貴妃娘娘吧。”張萌失意地說,知道再勸不動華妃,也便作罷。
生不能同生,死就要同死,張萌下定了絕心,如果華妃再傷害自己的姐妹,再自己就與她們死在一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