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的比賽在六月中旬, 恰好撞上李再斯的生日。
“你什麼時候走啊。”李再斯坐在操場上，手裡拿着沈遇的外套。
沈遇剛打完球，他擰開礦泉水瓶, 灌了幾大口水纔回答：“明天。”
“這麼快呀。”李再斯感嘆道。
“嗯？你說什麼？。”風太大, 吹的話語飄飄散散。沈遇雙手拿着水瓶搭在欄杆上, 扭過頭來看她。
李再斯搖頭, “沒什麼。”她頓了頓, 又接着說，“你加油，沒考好別回來見我。”
少女笑的眉眼飛舞。
沈遇揚起下巴, 聲音帶了幾分吊兒郎當，“當然。”
“說好要把獎盃送你的。”他牽上李再斯的手, 動作小心的像捧着透明泡泡, 生怕不小心碎了。
——
鍾從白年後便申請換了崗位, 空了更多的時間來陪李再斯。
“再再，喝杯牛奶再上牀睡覺。”鍾從白從屋外端了杯牛奶進來。
“——”
“早點睡, 別學太晚。”
“好的，媽。”李再斯捧起牛奶，抿了幾口。
等聽到鍾從白的關門聲後，李再斯才小心翼翼的從枕頭下拿出手機。
她拿了手機，久久才撥了電話。
“你睡了嗎？”李再斯能聽見沈遇那邊細細的呼吸聲, 在這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還沒。怎麼了。”沈遇壓低了聲音。
“——”李再斯沉默了片刻。
“嗯？”沈遇靜靜的等着她說話。和他同房間的人都睡了, 他推開門, 走到了陽臺上。
沉默了好久, 李再斯才慢慢說話, “我聽老師說這次競賽挺難的。”
“其實我並不是一定要獎盃的。”
“——”
“不管你明天考的好不好，”李再斯有點不好意思, “你在我心裡都很厲害。”
這邊的星星很亮，沈遇能想象得到，李再斯手裡拿着手機，半天才擠出一句話的樣子。
這樣子有點可愛。
是很可愛。
他呵了口氣，輕聲道“李再斯。”
李再斯在電話這頭點了下頭，半晌才反應過來對方看不見。
“嗯。”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啊。”
“？”
“我在你心裡什麼時候變的怎麼脆弱了。”沈遇聲音裡帶着笑意，透過電波傳到李再斯這邊，變成一張細細的網，將李再斯困在裡邊，李再斯知道自己再也逃不出去了。
“沒有，”李再斯講的磕磕絆絆，“沒有，你很厲害，比我厲害，比很多人都要厲害。”
“我....”李再斯不知道要說什麼。
可就是因爲你這麼厲害，我才怕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失敗的你會偶然碰到，然後一蹶不振啊。
“你...”李再斯還想繼續講什麼，可卻別沈遇突然打斷。
“好啦，你別想那麼多，”
“.....”
“好好休息，明天——”李再斯以爲他記起了明天是她生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明天還要上課呢。”好的，心重重的砸了下去。
李再斯看着掛了的電話，重重的嘆了口氣。
那邊掛了電話的沈遇揚起一抹笑。
————
“晚上早點回來啊。”李再斯出門前，鍾從白叮囑道。
李再斯彎腰穿鞋。
“今天生日，媽媽給你做好吃的，好好犒勞犒勞你。”
“還有面包。”鍾從白給她順手拿了麪包塞近書包裡。
東西全都拿好後，李再斯道了別，“好的，媽，我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點。”鍾從白從廚房裡探出了頭。
路上沒有多少人，李再斯抄近路，從公園穿了過去。
嘰嘰喳喳的鳥鳴悅耳。
可她提不起半點興致來。
今天是我生日啊。
“在在，”成又青在校門口老遠就跑來，給了李再斯個熊抱。“生日快樂。”
“哈哈。”她叉腰笑了幾聲，“我是不是第一個和你說生日快樂的人。”
李再斯從書包裡拿出鍾從白給她塞包裡的麪包遞給了成又青。“別做夢了，第一個是我媽。”
成又青接過，“還是你好，知道我沒吃早飯。”“諾，你的。”她遞了一個禮品袋來。
“這是我的？”
“不然呢，當然是給你的。”成又青笑嘻嘻的把禮物往李再斯手上一放就跑了。
“......”
“記得回去再看。”
李再斯低落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了晚自習結束。她一整天都攥着手機，生怕錯過了沈遇的短信和電話。
可...可偏偏一天都過去了。
明明收到了大堆的禮物，可還是開心不起來。
李再斯終於明白了詩歌裡講的“爲伊消得人憔悴”是什麼意思。
晚自習結束，教室裡只剩下李再斯一人。
她費勁的把今天收到的禮物塞進書包裡。
鼻頭卻忍不住的發酸。蔥白的手指一直攥着書包帶子。
啪嗒，啪嗒，眼淚打溼了桌子。
安靜中，手機響了。
李再斯看了看，趕緊抹了抹眼淚，接了電話。
“嗯。”
“哭了？”沈遇的聲音在晚上更顯溫柔。
“沒有。”
“那你還吸鼻子。”聲音帶着幾分笑意。
這下李再斯沉默了。
時間長到足以讓晚風吹走整個春夏秋冬四季。
沈遇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你出門口看看。”
李再斯走到前門。卻發現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上了一個大盒子。
時間算的恰恰好，沈遇的聲音恰好響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拆開看看。嗯？”
李再斯的眼淚在拆開盒子後決堤。她捂着嘴巴說不出話來。身體顫抖。
裡面有十八張報紙，從她出生那年開始，每一張的日期都是她出生那天的。報紙上面有一本筆記本，紙張都快寫完了。最上面是一個小小的盒子，裡面放着一支鋼筆。
李再斯翻開本子，裡面密密麻麻記錄的都是她。而她——
從來不知道有這個本子的存在。
通話還在繼續，“看見了嗎？”
回答沈遇的是她的抽泣聲。
“欸，又哭了，女生真麻煩。”
“——”你才麻煩，你全家都麻煩。
沈遇話音一轉，又說，“要不你下來看看？”
李再斯從走廊上探出頭來，看見榕樹下面，沈遇站在那裡，就像很久之前，他站在她家樓下那般。眸裡藏星辰。
沈遇擡頭看着她，一隻手插在褲兜裡。晚飯把他的白襯衫吹的鼓起。挺立在那就像一株白楊。
李再斯跑了下去，掛在了沈遇身上。
“你怎麼回來了。”李再斯睜着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你說呢。”
“我不說。”
沈遇無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那我說，”他笑了笑，“我呀，回來祝我的公主殿下生日快樂。”
“那現在送你的公主回去吧。”
我沒見過人間，我不經事諳。你一步一步把我拉出深淵，帶我看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於三三兩兩的清風停駐我心。越過森林，看過大海，我才發現最好的風景——
是年少時那道只屬於我的彩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