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聽見她說。
那一刻, 天光大亮。
後來成年後得李再斯後悔過很多事，可只有這一件事她從來沒有後悔過。甚至如果再來一次，她依然會毫不猶豫得答應, 在最開始心動得時候就不騙自己。
既然沒辦法拒絕, 那不如坦誠得接受好了。
如果有人問沈遇, 他人生中最有成就感得一天是什麼時候。
沈遇的回答一定會是現在。
無關其他, 只因爲從遇到李再斯以後, 他的所以興衰榮辱就只與她有關了。他知道，從李再斯說出這個好字後，他就再也不會放開她的手了。
他在他十七歲的這一天獲得了他星球上的第一朵花, 也是唯一的一朵。
————
“說說吧，爲什麼跑出來了。”沈遇清冽的嗓音隨着風從李再斯耳旁吹過。
他眼睛看着前方, 時不時用餘光瞟過來, 佯裝平靜。
“我以前覺的自己什麼都是對的, 想要義無反顧的做自己喜歡的事。可當我真正邁出第一步時，我突然想到會不會其實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
“我不願接受她強加給我的東西, 可其實我真正害怕的是我撞了南牆還不死心，被她看不起。”
“——”
“所以與其說我討厭她，不如說我討厭的是那個骨子裡和她一樣的自己。”
李再斯說的極快，語序有點混亂。她邊說邊哽咽着，換氣太急而被嗆住。
“所以你現在想問,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怎麼做, 是嗎？”沈遇垂着眼簾, 用手幫李再斯拍着背。
李再斯用力的點了點頭, 像是迷路的孩子終於看到了回家的路, 迫不及待的得到迴應。
“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想那麼多，但是你不是我, 你只能是你自己。別人不能替你做決定，能替你做決定的只能是你自己。所以，你所要確認的衛衣一件事就是，你所喜歡的那件事，是不是值得你爲它踏出那一步。”
“——”
“沒有人會看不起一個爲了喜歡的事而努力的人，換而言之，就算你失敗了，所有人都看不起你，——”
“我也一定不會看不起你。”
沈遇最後一句話，沒有加重聲音，也沒有變換語氣，他就這樣說出來，說的理所當然，說的理直氣壯。
“真的嗎？”李再斯低聲含糊問道，帶着重重的鼻音。
“假的。”沈遇嗤笑一聲，輕輕敲了下李再斯的額頭，“走了。”
————
李再斯和沈遇到市中心時，已經快接近十點鐘了。
成又青和顧朝一他們早就等在那裡了。
“再再，都是我不好。”成又青一見到李再斯就跑了過去，抱住了她。
“什麼你不好啊？”李再斯一頭霧水，不知道成又青在說些什麼。她低頭看去，見成又青眼睛紅紅的，突然一陣鼻酸，喉嚨裡像抵着一塊硬塊。
“都是我給你出的餿注意。”成又青繼續說道。
有些人就是這樣，一旦出了問題，就只會往自己的身上找問題，明明和自己沒有關係的事，也能怪到自己身上。
可李再斯知道，成又青不是這種人，她會這樣的原因只是因爲出事的是自己。
“沒事，真的不關你的事。我還要謝謝你鼓勵我呢。”李再斯吸了吸鼻子，勉強抿嘴笑着，“還有，我真的拿獎了。”
“——”
“再再。”聲音橫亙了進來。“沒事了吧。”
顧朝一走了過來，旁邊跟着許望桔。
李再斯望着這個與自己流着相同一半血的人，微笑的搖了搖頭。
小時候，李再斯爸爸醉心寫作，媽媽忙着工作，雖然也抽着時間陪自己，但和她相處的最多的還是顧朝一。
顧朝一是她小時候玩貓抓老鼠時永遠抓不住她的那隻貓，是那個一本正經的不愛吃冰激凌的人。
總而言之，他是個好哥哥。
“先喝了它，熱的。”沈遇遞過來一杯奶茶，吸管已經插好。
沈遇趁他們說話時去買了奶茶。
“還有我們的份啊。”許望桔調侃着他，也從袋子裡拿出了一杯奶茶。
李再斯一口一口抿着奶茶，瞪圓了眼睛。
“回家嗎？”沈遇輕聲問。
李再斯眼裡的光暗了暗，她垂着眼簾，眼皮紅紅的，搖了搖頭。
衆人見她這個反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過了許久，顧朝一說，“那回哥哥家。”語氣輕柔，怕驚碎了這個瓷娃娃。
李再斯依然沒有說話。顧朝一和李父住在一起，回去必然會相見。
許望桔吸完了最後一口奶茶，一個拋物線把垃圾完美的拋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那去我家吧，我一人住。”
————
許望桔家很大很大，大的有點不太真實，牆壁上掛着很多幅油畫。
見李再斯盯着這些畫，她突然說道，“喜歡這些嗎？”
李再斯笑了下，“沒，我看不太懂。”
許望桔給她拿了雙拖鞋，“我也是，我爸喜歡這些。”
“——”
走進客廳後，發現整棟房子裡好像從來沒有住過人般，沒有一絲人味。
整個房子的佈局像是一個完美的藝術品，可也就是太過於完美了，讓人有一種這裡不該有人住的感覺。
“是不是覺的這裡有點冷清。”許望桔隨口問道。
她似乎也不像是問，她自己又回答道，“我有時候會這樣覺得，我爸媽都不在家，他們留給我的就只有着一棟大大的房子，不，還有滿牆的畫。”
她笑了下，又接着說道，“我覺的我挺幸福的，我比起同齡人少了太多的煩惱，至少我有用不完的零花錢。”
“————”
“你還不知道我和你哥怎麼認識的吧。”
李再斯確實不知道，她讀初中這幾年，和顧朝一幾乎斷了聯繫。她側着頭，等許望桔繼續說下去。
“你別看你哥現在成績好，他之前可差點搶了我校霸的頭銜。這我就不服了，我成績不好，好不容易有個頭銜還被搶了。
“————”
“我就天天跟着他，被他發現後，我就偷偷的跟着他，結果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嗎？”
許望桔賣着關子，“他每天下午都溜去了附中。”
李再斯心裡一沉。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他是去看你了吧，我就想，他要是我哥哥就好了，哥哥肯定是做不成，只好當男朋友了。”
“——”
“所以啊，別灰心也別喪氣。有人多人關心你的。”
——
李再斯嘴脣闔動，她有無數的話想說，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原來在自己自以爲是的那些歲月裡，有人那麼的關心她。
她一個人任性的切斷了所以聯繫，拒絕所有的善意。
她真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