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斯?”沈遇的聲音和淅淅瀝瀝的雨聲混雜在一起闖進她的耳裡。
李再斯有些詫異, “嗯?”
“你聽過狼來了的故事嗎?”
李再斯歪頭看向沈遇,他的眼睛在夜色裡更亮了,彷彿萬家燈火全映入了他眼裡。
“騙人的小孩最終失去了所有的羊。所以, 即使帶着被你拒絕的可能性, 我還是要告訴你——
我喜歡你。”
他又說, “我不太沉的住氣, 也不太會說話, 反正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試試。”
此時的南極晝夜不分,極光在高緯地方絢麗生花,海的女兒在輕聲吟唱, 透過過去現在未來,她看見沈遇在雨幕中薄脣輕啓。
一顆來自26000光年遠的恆星砸進了心裡, 盛大的煙花綻放, 白鴿銜着綠枝翱翔。
李再斯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她的眼裡含着水光, 一蕩一蕩的。
他不說謊,所以面對成又青的問題他選擇認輸。他也不開口, 只爲真誠地,無關他人地說出這三個字。
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李再斯一直知道。
她想,她也是喜歡他的,在此刻, 在很久以前, 在沈遇拉她出教室的那一刻。
她無法對他說謊, 她不想對他說謊, 可她只能說謊。
她承受不了沈遇來的如此真誠的愛意, 她不是個健全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她無法相信愛, 也無法去愛,她愛人的能力早就在家庭破碎的那一刻被抽離。
她太長時間活在鍾從白的陰影裡,怕她自己活成自己討厭的樣子。
因爲沒有得到過愛,所以纔會害怕失去,所以纔會拒絕愛。
沈遇一直看着面前的人。
看着她的身體慢慢發顫,看着她漸漸紅了眼圈,看着她嘴巴似張微張,想要說些什麼。
過了半響,李再斯終於開口了。
“對不起。”
“我現在只想好好學習。”
她囁嚅着,心裡咒罵那個被裝在套子裡的自己。
真是糟糕透了,假死了。
雨水擊打在地面上,在李再斯的白鞋上濺出一朵泥花。她緊緊的盯着腳上泥水,覺得有些刺眼。
沈遇覺得天好像塌了,暗沉沉的烏雲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便利店裡的售貨員不知和誰打着電話,臉上帶着甜膩的笑容。
慢慢的,他勾起了嘴角,眼裡充滿了諷刺,“李再斯,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假。”
他把他所以的尊嚴都盡數交給了她,可也都被面前這個眼淚都快要流出來的人給狠狠的踐踏在腳下。
求你了,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每每李再斯做了不滿意的事時,鍾從白都會這樣看着她,她真是要瘋了。
“我....”
她無話可說,因爲她是真的很假,假到自己都厭惡自己,想要在某一個夜裡把自己的喉嚨給緊緊的握住。
路過的汽車“譁——”的一聲,帶起了連串的水花。
等不到李再斯的回答,沈遇扭頭就走了。淋着大雨,他的背脊直挺。
李再斯的情緒終於在沈遇走了的那一刻崩了。
她蹲在地上,頭緊緊的埋在胳膊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彷彿下一秒,就要水漫金山,天下大亂。
路上行人紛紛不解的側目,只有李再斯她自己知道,她在剛剛拒絕了一個男孩的最真誠心意。
她是多麼的愚蠢。
哭聲被雨聲所湮沒。
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的再也發不出聲來。
過了一會兒。
李再斯站了起來,抹了抹眼睛,可眼淚卻像水龍頭一樣,怎樣都止不住。
李再斯打了一輛車。
她走進雨裡,分不清自己臉上的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
——
“誒呀,怎麼淋成這個樣子。”開車師傅看着李再斯這個樣子說道。
他從前面遞來一包紙巾,“擦擦吧。”
李再斯接過紙巾,想擦了擦被雨淋溼的頭髮和衣服,可卻發現根本無濟於事。雨太大,衣服基本全溼了。
“姑娘啊,待會回去,趕快洗個澡,別給感冒了。”開車師傅順手放了歌。
李再斯擡起眼皮,這才發現是上次載過她的那個司機。
熟悉的歌聲流淌開來。
“喜歡我,別遮臉,任由途人發現....”
開車師傅還在孜孜不倦的放着這首歌。
時間過的好快,昨天今天明天,彷彿轉眼之間,什麼都變了。
也許明天之後,沈遇就再也不會理她了,甚至,他們都不會再是同桌了。
剛被止住的淚水又刷刷的流了下來。
李再斯一個勁的扯着紙巾揩眼淚,不想讓眼淚流下來。
注意到李再斯的動作,開車師傅調低了音樂聲,開口道,“怎麼還哭了呀。你看你哭的,眼鏡腫的跟桃子似的。”
李再斯看着窗子上倒映的自己,頭髮已經哭的散亂,鼻尖紅紅的,眼睛更是腫的高高的。
真是要多狼狽就要多狼狽。
開車師傅繼續喋喋不休的說道,“人這一輩子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很多事情看起來很難,可是咬咬牙,硬着頭皮也就過去了。”
“看開點,更何況你還小,人生還長着呢。”
“......”
——
李再斯在開車師傅的人生雞湯中順利的到了家。
她扭開門的那一刻,突然發現家裡燈火明亮,菜香從廚房中飄了出來。
從廚房走出來的鐘從白看見李再斯這個樣子嚇了一跳。
“你這孩子,怎麼沒帶傘啊。”
“快去洗澡,等下出來吃飯。”鍾從白接過李再斯手裡的包。
李再斯已經記不清鍾從白上一次做飯是什麼時候了。
她工作很忙,所以李再斯的午飯不是在外面解決就是在學校。
她在今天,在厭惡自己成爲像她母親一樣的人時,突然感受到了闊別幾年的她那母親唯一的溫情。
她突然覺的諷刺。
她真的很想笑。可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你今天是幹嘛了。”鍾從白看着她這怪異的舉動一驚。
“沒幹嘛。”李再斯抽了抽鼻涕,走向了浴室。
“水放熱點,別真給感冒了。”鍾從白在她身後喊道。
可她的腦海裡只有那個在夜裡毅然走入雨中的少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