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謹悠悠然的醒來,覺自己赤身躺在榻上,榻前恍惚有人在低聲細語,他的耳目有些不清晰,但仍能辨認出說話之人。
一個彷彿珠圓玉潤的聲音似是方綠蝶,另一個明顯是陳羣,方綠蝶問了病情,陳羣則給方綠蝶作答。
得知高謹只是外傷之後,方綠蝶的言語中隱有慶幸,語調也不由輕快了一些,對陳羣道:“先生不必相陪,奴在此坐坐就走。”
此話明顯有喧賓奪主的意味,以陳羣的聰慧哪裡聽不出,於是道:“有綠蝶姑娘照看,如此甚好,某去看他們下棋。”說完聲音就此湮滅,顯是躡腳走了。
高謹微微闔開一線眸子,看到方綠蝶正坐在榻前望着自己出神,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只覺得這樣被人看很是尷尬。
他猶豫了片刻,鼓足勇氣睜大眼睛,坐塌起來。
方綠蝶穿着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見到高謹起來,已是驚喜的綻放出笑容,這笑姿嬌媚無骨入豔三分:“阿謹,你醒了嗎?有沒有不適?”
高謹不忍多看這尤物一眼,口裡喃喃念道:“阿謹?”
方綠蝶搭手來摸高謹的額頭,眉頭蹙起,又顯得憂心忡忡起來:“莫非是失心了?你忘了我是誰嗎?”
高謹道:“是綠蝶姑娘嗎。”
方綠蝶的眉頭蹙的更深:“只記起這些?莫非你忘了阿鶯?”
“阿鶯?阿鶯是誰?”高謹滿腹的疑惑。
方綠蝶嘆了口氣,收回那晶瑩玉透的芊芊細手,語氣也隨之冷淡起來,道:“大人記不起,綠蝶亦不再提起這些陳年舊事,你既已醒了,奴也安心了些,如此,綠蝶告辭。”
不等高謹挽留,方綠蝶已決然而去,只留下一股淡然的餘香。
高謹疑惑的撓撓頭,感覺身體已大好了許多,趿鞋起牀,去取衣物。這時,一人跌跌撞撞的進來,手中端着藥湯,此時見到高謹,那盛湯的瓦甕啪的一聲跌落在地。
高謹連忙將目光落過去,只看到上次在陳羣宅中的那個少女正目瞪口呆的望向自己,一雙汪汪的眸子中既羞又怒。
高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光着身的,而這少女……
這個……這個……
她爲什麼會在這裡?
只在剎那之間,高謹的腦海迅的浮出無數個問題和想法。
隨後,他那尷尬之色也隨即消逝,他心裡說,大男人怕什麼,被人看就被人看吧,不吃虧。
見到高謹坦然的神色,少女眸光中忿然作色,意識到什麼,連忙扭過頭去。
高謹也覺得大是不妥,光天化日玩裸奔確實是件壓力很大的事,急匆匆的取了衣物亂七八糟的穿戴齊了,這才吁了口氣,對那少女道:“姑娘,可以轉身了。”
少女慍怒的轉過身來,已是勃然大怒:“喂……你爲什麼不穿衣服。”
高謹滿是無辜:“這是我家,又是臥房,爲什麼一定要穿衣服,你睡覺時也穿衣服的嗎?”
少女小臉窘迫起來,鮮紅欲滴,隨即又理直氣壯的道:“我穿衣服的。”
高謹沒有話說了,只好道:“現在的問題是這是在我的臥房,而你莽撞的衝進來,所以不管怎麼說,也是你的錯在先。”
高謹已經可以斷定,這個小妮子膽子很大,換作是這個時代的其他女子早已嚇灘或者撞牆上吊去了,再不濟也撒腿逃了出去,偏偏她還有閒心和自己爭辯這個,怪胎,怪胎啊。
他偷偷的打量了會少女,少女一頭烏黑柔軟的頭,梳着許多根又細又長的小辮子。雪白的瓜子臉,細長的眉毛下閃動着一雙烏黑亮的眼睛,流露出聰穎的光芒。不過此時她虎着臉,道:“這件事你不許說出去。”
高謹求之不得,連忙約定道:“你不說,我絕不會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隨後他撇了撇嘴,意圖安撫這位情竇初開的小妮子:“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年紀這樣小,就算是旁人知道了,最多也只是一笑置之。”
少女更加不滿的道:“我纔不小。”她望了望腳下摔破的藥甕,忍不住可惜道:“又要重新熬藥了,你這傢伙真難伺候。”
二人四目相對時,臉色都有些窘,高謹倒是症狀輕一些,除了少許的尷尬之外,並沒有多少異樣。只是少女彷彿已知道了一些人事,見高謹的目光投來,立即撇開,故意尋找話題道:“這幾日你的那個未婚妻來探視過了,她還哭了好一會呢,我說你死不了,她就說死不了爲什麼不能哭。你看,我好心好意的提醒她,她就是這樣給我耍小姐脾氣的,我不喜歡她。”
高謹注意到少女說話時,眼眸落在腳處,一雙手緊張的揉捏着裙襟,顯得很是不自然。高謹聽她說起呂婉君,妒意溢於言表,不由曬然一笑:“你爲什麼會來這裡?”
少女低腰去撿地上的碎瓦片,呢喃道:“正好我與父親也搬到了下邳,家兄見你受了傷,沒有人照顧,便請我來。”說完忿然道:“我都要成你家的丫鬟了,喂,你可要記得還欠我一個人情。”
這時,陳羣、田豐二人進來,少女似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臉上的表情顯得侷促不安,撿起地上的碎渣便走,臨末對高謹道:“下次我們下棋。”
陳羣、田豐見高謹醒來,俱都大喜。問明之後,高謹才知道自己原來昏厥了三日,這三日之中生了許多事,田豐已搬到了高謹的宅院安住,他倒是喧賓奪主,顯得很是理直氣壯,理由是現在韓榮極有可能再次出現,下邳城中,也只有高謹這裡更安全一些。
此外,袁術已出兵東海,以紀靈爲先鋒,袁術親自領中軍北上,聚兵八萬,號稱十萬。
而呂布亦在前日帶兵出征東海,試圖與袁術在東海爭雄,只是呂布兵少,不過一萬五千人,形勢的嚴峻可想而知。
高謹聞言苦笑,心知袁術此次傾巢而出,定是勢在必得。
田豐道:“呂將軍出征東海,必然鎩羽,將軍應早做打算。”
高謹聞言點頭,若是呂布在東海戰敗,那麼事情可就複雜了,他望了田豐一眼,隨後又將目光落在陳羣身上,帶有考校的意味道:“陳先生以爲如何?”
陳羣道:“袁術兵多將廣,我軍如何能與之爭雄,唯有引強援爲後盾,共抗袁術。”隨後道:“沛國劉備有兵兩萬餘,只是深受曹操掣肘。劉備乃是人傑,如何願甘居人後,若是令他知道脣亡齒寒的道理……”
陳羣很懂得適合而止,他自然知道以高謹的智慧能夠明白他的深意。
高謹笑了笑:“你與田先生的方略竟不謀而合,聯劉抗袁,哈哈,英雄所見略同。”隨即他道:“此事容後再說,袁術這廝謀而無膽,也並不一定能勝,我等作壁上觀,豈不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