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溫武的傢伙成了我三號哥哥
大多數人的一生,幸福是點,痛苦是線,平淡是面。如果你的人生就是由平靜組成,你會抱怨無聊,其實你沒明白,有時候“無聊”就是一種幸福。前生我的無聊通常是一種閒愁。而當我們獲得“無聊”的這種幸福時往往會抱怨,還想要逃離這種境遇,期盼另一種刺激。其實短暫的刺激雖然難以抗拒,強烈地衝撞着你的感官和心靈,但卻不能帶來恆久的幸福。
我前世會羨慕那開着無所謂玩笑的男男女女們,那些在家裡亂撥遙控器的家庭主婦們,那些有一搭無一搭講着悄悄話的女朋友們,甚至是那些在躺椅上睡中覺的老人們,他們也許正在體味幸福,可的確很多人渾然不覺。
而我那時更憧憬的幸福也許是在柳陰匝地的寧靜夏日裡,在白色的躺椅上讀那令我滿心雀躍的愛情小說,去構想我美麗堅韌的女主人公的種種未來。偶爾歡樂的心想要停下來回味,順便聽那窗外樹上知了一迭聲的亂叫,再整理一下我如麻般細屑的思緒。我的思想可以自由地呼吸,沒有瑣碎、庸俗的打擾,更沒有病痛、不安的侵襲,我那時活在自己的理想裡。
而這理想的畫面還有揚雪冬日的暖爐,融融春日的綠痕,灼灼秋日的紅葉,我同女朋友們偷偷曖昧地笑,我睡我的大頭覺,我在閱讀的世界裡尋找。在這個時段裡,電話鬧鐘敲門聲統統不要,不要表演,不要雕刻,更不要被需要。
當然,努力了三十年,最後證明我沒找到自己的幸福。所以“幸福”,它是一種遙遠的美麗,它總是戴了面紗、正大光明、不慌不忙、意態從容地看着我們,向我們招手,卻始終無意走近我們。但我們總是妄圖摘掉“幸福”臉上的軟煙羅般的面紗。
雖然“若即若離”甚至“遠離”就是“幸福”的特質,但我很享受幻想幸福,享受自我交流,享受神思飛馳,當然更享受在靜靜月華下把自己的心事變成文字,我懷念敲擊鍵盤的聲音,起起伏伏的,就像我的心緒一樣。可是現在看看自己,十歲,過着沒有鍵盤的生活,因爲無法用鍵盤記錄,沒有午夜的電腦分享憂愁,心中很多念頭倏忽即逝,不做停留。這讓我突然有點不痛快了,我想我需要有一些朋友,有可以玩在一起的,有可以傾訴思緒的,有可以發泄興奮和不快的。
丫頭們雖然貼心,但是無法交流;父母雖然和善,可是不懂我所想。我周遭少有朋友,我的世界太單調,缺少21世紀的絢爛百變。不過後來,在我遇見一個人和他帶來的一系列人的時候,我漸漸明白了,古代世界雖沒有現代世界形式上的百變,但內容上也是光怪陸離、神秘莫測的,而我這個現代人想要和古代人交朋友說難不難,說不難卻也難。
我好像董事長般會偶爾到“將進酒”例巡,大部分時候我化裝成小公子,混在大廳裡觀察,人們走進‘將進酒’的第一個表情,人們看菜譜的表情,人們看桌布椅靠的表情……我發現充滿現代感的佈置還是更受歡迎的。我耳朵也在聽着,有的客人會給你更多的信息,比如有些店家在模仿我們,我當然不怕,因爲我更新的速度會很快,21世紀的點子對大清來說,如江上之清風,山間之明月,本小姐耳得之目遇之,沒人敢禁也不會枯竭。
想到這我真是太高興了,不用等睡覺,我就想唱歌了,清穿必選曲目之——滄海一聲笑。正在那哼哼唧唧呢,樓上雅間一聲嘶叫,我趕緊上去看看,熱鬧,自家的,更得湊啊。
一個年紀十七八歲的公子哥,服色不俗,樣子很孔武有力的,側影也算耐看,在那裡爲難小丫頭,怎麼,又是色狼嗎?我走過去,小丫頭看到我,馬上說:“這位爺要全部本店的特色菜,我怕爺吃不了浪費,才建議了一句的。”
那公子還沒等她說完就接道:“怎麼?別是怕我不給錢吧?告訴你們爺有的是錢,爺上這吃不是給你面子,是給李白麪子呢。”一股子京片子味。
我一聽,好狂啊,本來我是隻解決突發色狼的,可這位卻敢侮辱我人生並列兩大偶像之一-李白(另一個是我永世的主人曹雪芹),敢情李白在他眼裡面子不夠寬,還須他給啊?不過我又一想,也對,我起這個名一方面不就圖的是都給李白麪子嘛,另一方面當然也寄託我個人人生理想啊。我得和他說說清楚。
我先是吩咐小丫頭上所有特色菜,尤其是好酒,對小公子說,“您給李白麪子,我替李白謝謝您,只要您受得起。”
看到他聽了我這不軟不硬的話就要發作,連忙接着說:“當然也得我有資格替李白謝謝您才行啊!”一聽這話他倒樂了,我看出他倒不是個找茬的,就也笑了。
“李白麪子寬,您喜歡李白,我也喜歡,咱們這叫粉絲團,得抱團啊”,看他不解,我解釋說,“抱團就是說崇拜同一個偶像的人,我們得團結的意思。就好比同一個老師教出的門生是同窗、是師兄弟,要團結,您的明白?”
他有些明瞭,我接着說:“我用‘將進酒’的名字開酒樓,爲的不只是噱頭,還有是想以酒會友,我們雖不是錦心繡口,沒有李白的才情,卻可以有李白的豪情,我們可以像李白一樣仰天大笑、快意人生啊。在下陸從容今天幸會公子了。”說着我一抱拳,那公子聽了我的話哈哈大笑,我不明白哪裡那麼可笑,他又說,“好個快意人生,在下,在下溫武,幸會幸會。”
“文武,溫武,您這名真厲害,請坐,今兒我們投緣,我陪你喝兩杯,給您介紹介紹我們的特色主打菜餚,可好?”
“老闆也如此爽快,好,我們一起喝!”
菜一會就上了好多,我也沒啥顧忌,一邊介紹菜式,一邊和他推杯換盞,吃喝個痛快。我們喝了女兒紅,後來又提到酒,他可是個行家,從杜康到桑落,從桂花釀到菊花酒,從汾酒到川釀無所不包啊,我一現代人就知道茅臺好,還沒喝過,因爲性格豪爽當了警察,頂多老喝瀘州而已,聽得我這心生羨慕啊。想想現代的啤酒救有點俗的感覺(不是德國啤酒啊),還是白酒功夫夠、內涵足。
而酒樓這一年來,我也見識了不少,老爹回來後我還正大光明地在家也小酌一番,在店裡就更不用說了,所以酒量也漸大。看出他是內行,於是力邀他做我們的品酒師,他搖頭拒絕,“你也聽出來了,我可是外地人,今天就衝着你們名號來的,幾日還要走呢。其實我家裡的親戚朋友,年紀也小,卻有兩個比我還通酒呢,我可不敢在你這裡玩斧頭。”
我一聽只好作罷,不禁有點失落。提酒,就有詩,詩年華酒的生涯自然是我羨慕的美好境遇啊。我們當然一致誇口《將進酒》,“哎,”那公子說,“我向來不喜歡詩歌,那東西酸酸溜溜、唧唧歪歪、欲說還休、半掩琵琶的,我看着鬧心,但李白這首還是頂頂爛熟於心的。”
我一聽,他也挺有文才的啊,只見他說着直起身來,手敲桌子打起節拍,一手還斜歪歪端了酒杯,吟誦起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你同銷萬古愁。”
這首詩我自然也熟悉得不得了,也和他一起吟哦起來,心想這不醉還真弄不出現在這個調調和狀態呢。我在現代聽過濮存昕的一版《將進酒》的朗誦,真是堪稱完美,他是不是也醉時讀的呢?看小公子哥的樣子我是體味到了李白當時一定醉着,至少微醺,纔有這首絕唱,怪不得以前的老師老說酒和藝術創作密切相關呢。
可李白字不知道什麼樣,想來不差,要是帶醉留下這書法,該多好啊,王羲之醉酒《蘭亭序》,可惜也我們看不到真跡了啊。要不我穿到唐太宗那裡,就發大財了,可還不如直接到王羲之身邊呢。我半醉地想着,穿到李白身邊也行,我嘿嘿笑着,他們老婆都不太多啊。又一想,我穿到唐太宗那,《將進酒》我就有機會盜版了,我也就成才女了,可是不行,我得有原則,尊重偶像,尊重自己,打擊盜版。
我正精騖八極,心遊萬仞地瞎想呢,一個聲音問:“我們脾氣相投,要不結拜吧?”
一個聲音說:“好啊。你是大哥,我是妹,我我是弟弟”,想了想那聲音又說,“不行,你得是三哥,我都有倆親哥哥了。”
“沒事,我還有一堆弟弟呢,我們不論他們,我們單論。”
“好,我們單論。”
我們兩個喝得既到位,也沒完全跑調,還知道錢呢,他要結賬,我要埋單,後來想起不我的酒樓嗎,“行了,我哪能收你哥哥的錢呢?”說錯了,我又連忙改了嘴說:“哪能收我哥哥的錢呢?你哪天走,走之前你天天來喝,我天天請你,你帶朋友來也行,免單,免單,懂嗎?”
“好,我還真要帶人來,你這裡酒菜都不錯,我明天還來捧場。”
把半醉的溫武送走,小丫頭扶了我去休息,我心裡還是有點明白的,想到溫武是不是假名啊,萬一是個壞人怎麼辦,別被騙了,這可是結拜啊,後來勸自己,沒事,我還有倆功夫厲害的親哥哥呢,天塌下來他們個高可以頂着,我不用怕,又一想,人家還沒怕我是壞人呢,扯平,這叫機率對等,公平着呢。
誰知第二天這傢伙真來了,還弄了一個大金邊的擺設,我走近一看是個屏風,一幅江天山水圖,有山峰高聳插天,有遠山從容逶迤;山泉瀑流清晰可見,似有流水經過圓石蕩起水聲淙淙;在林木掩映的一角似有一草房隱現,讓我覺得高逸之士就住在那裡。整個屏風看來華麗卻又大氣,高雅中有精緻,我瞅着四邊還是真金啊,闊氣卻又不俗氣,看來我不會被騙了,至少他不會是壞人了,只是闊人而已嘛,我鬆了口氣,先是拒絕,可人家太誠摯,擡都擡來了,送回去也不吉利啊。那就收着,命人選好位置擺了,一看,真不錯,品位很是配我。
我們這一高興,更加有來有往,我決定還得請他吃,拍桌子大喊一聲“最貴的,全上來”。
“大哥,你吃過的地兒多,給我提些建議,我還得改進哪些地方?另外我還一個服飾店,叫‘歲華輕搖’,你去看看好給嫂子們挑些好東西,你不好意思去,我一會關店後讓你一個人挑。”他對金錢財物倒是一副也無所謂的樣子,隨口答應着。
“不過,您有幾個嫂子了啊?”我問。
“嫂子?女人我是有的,嫂子可談不上。”
“啊?什麼意思?你搞婚外情啊?”
“我有幾個妾室,她們身份卑微,做不了你嫂子!”
我一聽他思想問題大了,想要反駁,可是,他想的和這個世界上的人都一樣,只有我不一樣而已,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無奈地搖了搖頭,也許有一天自己也會淪爲他說的身份卑微的女人。
我今天是誠心實意要還大屏風的情,於是就把自己不快的想法放下,和他天南海北聊起來。我發現他見識頗高,心思又純和,不禁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可是偏偏巧了,我這一般不來惡霸,今兒卻撞上來了一個。那會我們漸漸有些喝高了,聽到丫頭來回報有人鬧事,我竟然比他還興奮,趕緊下樓去解決。他也跟了下來。
我微醉,言語急,問了怎麼回事,一看是個富家公子模樣的人鬧事,看來有點後臺的樣子。那人口口聲聲說我們的酒樓菜式偷學他們的,還要讓酒樓改姓,我當然不能讓,看了看周圍形勢,他也就帶四五個家丁,憑我的眼力不像厲害的保鏢,我膽子也大起來了。
抱拳對看客們——其實是客人們說:“打擾各位了,我是本店的管事,大家也看到了,我們做生意本來講以和爲貴,今日有人非有踩在我頭上,自是不行,大家做個見證,我絕不仗着人多欺負人,但也絕不讓尋釁滋事的人逍遙。我一人兒跟你挑戰,你若同意,連着家丁全上也行,如果你們厲害,我就可以把酒樓給你,若打不過我就所有帳一起算了,你以後也別在我這裡出現。”
那人當然沒有退路,呼喝着家丁上來,我試了試,沒費勁,全部撂倒,溫武大哥在一邊開始很替我着急的樣子,後來也看起了熱鬧來了。這一次風波很快平息,我們重回樓上敘話又分了手不提。
晚上回了家,爹竟然也知道了這事,警告了我,讓我不要隨便得罪人,酒樓還是早早關了好。我還沒弄明白呢,難道我的處理方式有問題,我得罪誰了啊?關酒樓哪裡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啊?不過看爹爹和哥哥們急着議事、如臨大敵的樣子,我就自己一邊納悶一邊回了房。娘也急急來問我,看我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稍稍安了心。
對生活我挺滿意,又有了新朋友,今天的小插曲也被我輕易擺平。雖然想到溫武大哥還是會走,有一點點傷感,但很快我又充滿激情地朗誦說:“啊,分手,是爲了下一次的美麗相聚。”
老九登場
作者有話要說:首先聲明,我是堅貞四四黨,但學習了寶玉的博愛論,又受到無愛論的影響,所以有點混淆不清,阿九是我主觀臆造的形象,也是四四身上的不足一面的主觀映像。爲了阿九,我都要睡不着覺了,一勁想他到底該什麼樣,自己不太滿意,慢慢改吧,有意見建議要跟我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