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冷冷的看着林初九,她這個樣子真的是很討人厭。
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然後走到林初九的身邊點了她的穴道,才替她鬆綁。
“主子說了,你想死,他成全你,讓你乾乾淨淨的走。”
所以給她備了熱水,備了乾淨的衣服。
林初九捏着自己痠疼的手腕,茫然的看着桌子上的東西。
所以,他一刻都不打算留她了嗎?
死,竟然是這麼快。
小五看着她猶豫不決的樣子,就心生厭惡,於是冷冷的說:“我們不打算在錦州停留了,帶你不方便,所以你自己解決吧,我不想親手把匕首插 進你的心臟裡。”
雖然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很是可憐,但是小五不會忘記是她害了小姐,害的王爺和王妃不能相守在一起。
她的內心沒有任何波瀾,儘管眼前會死上一個活生生的人,她也不害怕。
因爲是她罪有應得。
林初九拿着衣服走進了隔間裡,然後脫下自己的身上的髒衣服開始沐浴。
將身上的污痕洗掉,很仔細的洗,不錯過每一寸肌膚。
她不想死了之後,還要帶着斑駁的痕跡走進閻王殿。
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她坐在銅鏡前。鏡子裡倒映這一張絕望的臉,眼神裡全是灰暗,沒有一絲的希望。
臉色白的透明,雖然活着,卻已經如鬼一樣。
擦粉,描眉,抿口紅,終於……鏡子裡出現了一個臉上有些顏色的美女。
依稀,能看見當初鮮活的樣子。
“姨母,初九不想嫁人,初九想一輩子陪在您身邊。”
“傻孩子,身爲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姨母不希望你和姨母一樣,困在這金絲籠裡。你始終都要飛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更加的美好。”
“姨母也希望你能成爲姨母的兒媳婦,這樣你永遠都是我女兒了……”
曾經姨母的話,在耳畔響起。
鏡子裡,她看見了過去。
曾幾何時,她依偎在姨母的身畔,聽着她柔柔的跟自己說話。
曾幾何時,她也是真心希望,能一輩子陪在姨母身邊的。
眼淚,瞬間落下。
“姨母,我真的想當你女兒的……”
那副母慈子孝的場面,親手被她粉碎。
她選了毒酒,在銅鏡前一口飲下。
她要死了,身邊只有一個盯着她去死的丫鬟。
真淒涼啊!
赫連城的說過,剛纔就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面。
她就算是死了,他也不會看她一眼。
她……林初九,只配孤獨的死去。
六親不認,就應該是這個下場。
小五看着林初九又笑又哭的樣子皺起了眉頭,她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所以瘋了嗎?
見小五盯着她看,林初九也笑着看她。
毒酒下肚,沒那麼快死。
所以她看着她,笑的十分燦爛。
她問小五:“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惡?”
小五原本不打算開口,可是看着她的樣子,心裡也起了一絲悲涼。
“是,你原本可以選擇不這樣活,但是你靈頑不靈,選了一條找死的路。”
果然,她在所有人的眼裡都是在找死。
“你知道這個世上本就不公平,更沒有感同身受的這一說,如果感情可以選擇,也許這個世上就不會有這麼多癡情的人了。”
“癡情?”
小五一臉譏諷:“你也叫癡情嗎?把你愛的那個人愛的人全都逼死,只留下你一個人,你這叫癡情嗎?你這分明是無情。”
聞言,林初九的有一瞬間的怔楞,然後一雙晦暗的眼睛看着小五,茫然的問: “我做錯了嗎?”
“當然做錯了,而且大錯特錯。”小五毫不猶豫的反駁:“真正愛一個人,應該是愛他所愛,守護他喜歡的人。而不是讓他灰心絕望,讓他痛不欲生。”
看,一個丫鬟都比她懂的怎麼去愛一個人。
她做錯了嗎?
這個答案,其實早就在心裡。
只是她不敢承認而已。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能她也是這樣的吧。
內心煎熬,承認他們所有人口中的錯,這樣死的也安心了吧。
毒,開始發作了。
心臟開始絞痛了,一抽一抽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當眼前開始變黑的時候,她腦海裡看到了她的孃親。
她溫柔的臉龐在朝着她笑。
好像是在招手,讓她去她的身邊……
娘,如今女兒十惡不赦,還能回去嗎?
“能回去的,你永遠是孃的女兒。”
耳邊似乎傳來了孃親的聲音,林初九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她倒在牀上,黑色的髮絲在身下披散着,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樣。
娘,如果我死了就能回去。
那現在,我就已經回到您的身邊了。
我陪你,誦唸佛經,古佛青燈的過一輩子,好不好……
過了好一會,小五走過去,將她放在牀上放好,輕手輕腳的蓋上棉被。
她的脣邊還有血跡,小五心生不忍,最後還是用錦帕幫她擦去了。
暗衛走進來,用棉被把林初九裹好。
然後走下樓,塞進了一輛早已經準備好的馬車裡。
赫連城站在窗口前,看着馬車離去,幽深的目光緩緩的收回,握緊的拳頭在身畔鬆開。
銀翹坐在一邊的桌子前。
他看着赫連城,眼睛裡沒有任何的譏諷與嘲笑。
最終,他還是沒有下得手。
林初九陷害過他母親,傷害過慕吟,赫連城雖然恨她入骨,想殺之而後快,可是殺了她,也找不到慕吟,還毀了姨母的信念。
想到已經在廟裡禮佛的姨母,赫連城終究沒有能硬下心腸,斬斷姨母最後的一絲希望。縱然林初九罪無可赦,可姨母無辜……想到她與孃親的姐妹情,終究還是饒她一條性命。
他給了她選擇,可無論是白綾,還是匕首都死的太慘烈,林初九不會選的。
所以,給她的毒酒並不是要人性命的毒。
而是讓她忘記前塵往事。
林初九的武功被廢,又沒了記憶,他把她送到姨母身邊,從此不在與外界,與獨白有任何的聯繫,重新過她的下半輩子。
她已經是他人婦,姨母不會讓她再嫁人,所以她會在寺廟裡呆上一輩子,了卻殘生。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銀翹看着他筆直的背影,開口問道。
慕吟在的時候,他看不上赫連城,可是現在慕吟不在,赫連城就是主子。
他,分得清主次。
聞言,赫連城轉身看向他,臉上依舊寒霜一片。
“你打算怎麼辦?”
對上他的眼睛,銀翹立刻站了起來,然後單膝跪在地上,朝着赫連城行禮。
“銀翹,奉太子爺爲主上,金縷閣也會爲王爺差遣,直到閣主回來。”
赫連城看着銀翹,眼睛裡一絲光亮一閃而過。
很好,他正打算這麼做。
想要找慕吟,他僅僅是個太子爺還不夠。
他還需要滲入江湖的金縷閣的勢力。
“從現在起,金縷閣的生意照舊,慕吟失蹤的消息不許泄露出去,然後秘密尋找她的下落。”
“銀翹立刻去安排。”
從現在起,銀翹的臉上再也沒有吊兒郎當的神色。
他知道輕重緩急,更知道赫連城與慕吟不一樣。
赫連城的柔情只用在慕吟的身上,因爲慕吟而寬容,因爲慕吟而心善,可是現在慕吟不見了,他的所有寬容也就隨之不見了。
銀翹出去的時候,小五正端着熬好的藥在門口守着。
看到門開了,銀翹走了出去,這纔敢進去。
兩人擦家而過的時候,她與銀翹對視了一眼,銀翹眼中的深意,讓小五有些不寒而慄。
他其實知道,她有些不敢面對赫連城。
因爲那天晚上,他把她救出來了,可是沒找到慕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