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翹單膝跪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
這一刻,饒是聰明絕頂的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萬丈懸崖之下,去哪裡找他們?
突然一聲異響,瞬間就讓銀翹喜形於色。他奔至懸崖邊上低頭一看,赫連城抱着一身紅衣的慕吟已經飛躍上來。
他連忙招呼侍衛過來幫忙,把人給拉了上來。
赫連城毫髮無損,他的手上緊緊的握着當初慕吟給他的六爪,這個小東西在關鍵時刻救了他好幾次。
他抱着慕吟坐在石頭上,將她緊緊的擁進懷裡,恨不得揉進骨血裡。
天知道,剛纔他的一顆心都要爆炸了。
他生怕她在自己的眼前就那麼消失了,剛纔縱身一躍,並不是因爲他有足夠的信心救下她。
他想的只是與她一起,生便一起生,若是死,那便一起死好了。
生死相依,是他給她的承諾。
他不可能讓她一個人獨自面對死亡,夜傾城想要帶着她一起死,絕不可能。
“找,夜傾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赫連城咬牙切齒的吩咐下去,對於夜傾城這個險些害的他們夫妻生死相離的罪魁禍首,他不願給他留下一點生機。
他們兩個平安無事,銀翹也就鬆了一口氣,親自帶人下懸崖下去找。夜傾城因愛成魔,他身爲慕吟的好朋友,不能讓他再活着,但作爲夜傾城的兄弟,也不能看着他暴屍荒野。
懸崖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兩個侍衛遠遠的默默的守護着。
赫連城抱着慕吟,坐在剛纔夜傾城坐過的地方。
的確,這裡看風景很美。
慕吟被打暈了,還沒有醒過來。赫連城的臉貼着她的臉,聽着她微弱的呼吸,心尖的顫抖才逐漸平靜下來。
這是他的妻子,他生死相依的女人,剛剛真的差一點,就從他手上消失了。
赫連城無比懊悔,因爲自己沒有照顧好她。
“感謝上蒼,讓你還活着……”
他的脣在她的冰涼的臉上落下輕輕的一吻,不帶絲毫情 欲,只有發自真心的不捨和憐惜。
沒了她,他也不會獨活了。
溫熱的淚,滴落在她的眼睫上,燙了她的心。
在他一片期許的目光中,慕吟緩緩睜開了眼睛。
當眼前出現的臉是自己的朝思暮想的那張臉的時候,她的眼睛在一瞬間就笑彎了。
雖然眼睛模糊了,可是赫連城的臉從未如此清晰過。
“我就知道……我的英雄會乘着七彩祥雲來救我。”她的手撫摸着他的臉,堅 硬的棱角讓她臉上的笑容越發的 大了:“我堅信他一定會出現,果真,你就來了。”
“我竟不知道,我在你的心裡是個英雄。”
他抵着她的額頭,笑的欣慰又靦腆。
“是啊,英雄,從今以後,小女子就要仰仗你了。”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聲音越來越小。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她真的好累了,這麼久都沒有好好的睡上一覺,現在他來了,她的心終於踏實了。
赫連城用自己的披風蓋在她身上,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了,你的英雄就已經帶你回家了。”
赫連城抱着慕吟,朝着馬匹走過去,夜傾城交給銀翹,現在他要帶慕吟回去。
她身上有傷,而且很嚴重。
馬蹄聲聲,遠離了那雲霧繚繞的萬丈懸崖。
月老紅線錯攀,根根錯節相互依附,誰又能說到底是誰的過錯?
……
赫連城帶着慕吟回到了徐州城,此時周以先和小六都在。
周以先爲慕吟診脈,一臉愁緒。
他診不出什麼原因,也不知道慕吟到底受了什麼傷。
赫連城站在牀邊,臉色十分肅殺。
當週以先對他搖頭,說自己醫術不精的時候,他並沒有生氣。
他想慕吟既沒有內傷,那就一定與她體 內的那件神秘的東西有關,他心中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獨白或許已經得手了。
拳頭在身側緊握,赫連城想要將夜傾城和獨白這二人給活剮了。
周以先讓小六抓了一些溫補的藥,至於其他的就徹底幫不上什麼忙了。
小五在房間裡照顧小寶,她回到客棧之後,一直哭,好不容易纔哄睡着了。小五隔一會就會去探探小寶的額頭,這是小六吩咐的,小孩一驚一下,最容易驚蟄,要是發燒就不好了。
慕吟的補藥在竈上熬着,小六送來了給的小寶安神的藥。
時隔三年,小六早就不是那個毛毛躁躁的小丫頭了,隨着時間的推移,已經長成了一個落落大方的大姑娘了。
“小五姐姐,把小主子抱起來吧。”
小六走到牀邊,小五把睡熟的小寶抱在自己的懷裡。
“要叫醒她嗎?”
看着熟睡的小寶,小五有些不忍心,剛剛孩子實在哭的太可憐了。
小六搖搖頭說不用,她用小木勺慢慢的喂她。
好在小寶也很乖,在睡夢中也沒有鬧脾氣,乖乖的喝完了藥。
吃完了藥,小寶也大汗淋漓,小五一邊用熱水幫忙擦,一邊心疼的掉眼淚。
“小主子長得好像小姐,差一點,小主子就沒了。”
想到莊園裡的大火,小五就忍不住的打冷顫。夜傾城好狠的心,竟然要燒死他們。小五死了沒事了,可是她捨不得小主子也在大火裡一起沒了。
小六給小寶號脈,脈象已經很平穩了,她稍微的安心了,口中喃喃自語:“發了汗就好,發了汗,就沒事了。”
雖然她沒有親身經歷的那場大火,可是聽到小五口中敘述就知道有多麼的可怕。
幸好,一切有驚無險。
小主子在這邊有小五照顧着,小六就去藥房熬藥了。一走到藥房,卻看見自己的師父滿面愁容的拿着書本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不用問就知道,師父在爲小姐的症狀操心。
號脈診不出來,雖然太子並未怪罪,可是這道坎在周先生的心裡過意不去。
她繞過去沒有打擾,默默的去給藥罐子下加火。
這座院子裡沒有人平靜,就是平常十分鬧騰的九尾狐噠噠,此時此刻也安靜的呆在角落裡,一雙青色的眼睛轉來轉去看着疾步行走的下人。
雖然沒有到絕路,可是低沉的氛圍環繞在每個人身上。
沒過多久,銀翹回來了。
身後的侍衛擡着擔架,直奔赫連城的房間外。
原本守着慕吟的赫連城聽到了外面的聲音,這才慢慢的走出來,只見銀翹一臉肅容的站在跟前等候彙報。
他看了一眼擔架:“死了?”
銀翹點了點頭:“懸崖太高,屍體不全。”
赫連城冷着臉,朝着擔架走過去。銀翹沒有阻攔,他知道赫連城沒有親眼看到夜傾城的臉,他是不會安心的。
搭在屍體上的白布已經染紅了,血腥味十分濃厚。
赫連城隻手掀開,果不其然,殘肢斷臂,摔得很嚴重。
尤其是他的臉,已經血肉模糊了。紅色的喜服七七八八的在身上裹着,他的下場很是慘烈。
儘管如此,赫連城的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喂狗。”
赫連城的聲音很冷,冷到銀翹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冷顫。
他剛想開口求情,他想葬了夜傾城,可是他的眸子一接觸到赫連城的目光,瞬間被他震驚了。
赫連城的眼裡,沒有情緒,只有一片蕭條的肅殺。
他求情的話說不出口,因爲他知道這話一旦說出口,赫連城會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