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小華駒和小忠駒,已經分別趴在父親和大伯的懷裡,甜甜地睡着了。。。。。。不知是不是正夢着“娶花嬸嬸”,亦或是夢到別的什麼好事的小華駒,小臉上那綻出的笑容,如燦爛的小花朵兒!
“不早了,都洗洗睡吧!能考慮防範的地方,咱也已盡力考慮了。。。。。。這不還有兩天的時間嘛,誰要是再想到了其他的,咱再及時交流勾通!。。。。。。”五兄弟共同開動着腦筋,將能想到的細節,已全都細細思慮了好幾遍了。。。。。。想得連腦仁都疼的他們,感覺大腦都好象不會轉悠了!已渾身痠疼的沈金貴,輕輕將懷裡的忠駒放到炕上,並給愁苦着臉,迷糊着了的母親和忠駒,蓋上了一條毯子。回身,才壓低着聲音,對勞累了一天的弟弟們,心疼地催促,道。
已不再言語的沈家兄弟,默默收拾了收拾,心情沉重地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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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對緊張、忐忑的沈家人來說,時間的指針,彷彿是靜止不動了。雖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着,但那提到嗓子眼的心,每聽到門外些微的響動,鶴唳風聲的他們,就以爲是被章家看出了破綻,而恐慌的似乎要蹦出來一般。。。。。。總算是熬到了晚上,順利地從門口拿到了,章蓮心的包袱之後,提心吊膽的一家人,才從那自己嚇自己的慌亂中,稍稍鎮定了一些。
再慢的時間,也是有走到盡頭的時候。約定私奔的時刻,在全家如臨大敵的忐忑中,一秒一秒地,推進着。
黃昏的時候,照計劃將兩個幼子送到邁來村大姐家的沈安貴,簡單與大姐和姐夫交待了一下,就匆匆返回了沈家堡。以協助着五弟的成功私奔。
天色已經黑透了,在二哥和四哥陪同下的沈福貴,揹着,同章蓮心的衣包合成了一個的大包袱,悄悄來到了“老地方”——邁來河堤的柳林子裡。緊張、惶惶地,等待着章蓮心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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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並不晴朗的夜晚。一彎慘淡的月亮,在浮雲裡時隱時現。偶爾露出的臉龐,象被狠狠咬掉了大半邊的燒餅一般,掛在遠遠的樹梢上。已談不上美麗的它,就好似寫滿了愁緒,糾結着過完了自己的大半生,剩下的,是如何掙脫烏雲的束縛,面對風雨的肆虐。。。。。。
無心於月亮好壞的沈福貴哥仨,已焦急地等待了近一個時辰了。。。。。。靜寂的河堤畔,除了風吹柳條的刷刷聲,和不時襲擊着他們的蚊蟲聲,就是河堤下,那已隨暴雨漲高的河水,嘩啦嘩啦的奔流聲。。。。。。若大的河畔,根本沒有半點的人跡蹤影。
心急如焚的沈福貴,無奈地坐到昔日和章蓮心常坐的石頭上,將包袱放在自己的腿上,繼續不安地等待着。。。。。。偶爾探出頭的月亮,有意無意地將他的影子,投入到河水裡,隨即,再讓奔流着的河水,無情地晃盪着,直至一點、一點地晃碎,順水南流。。。。。。
“二哥,你和四哥在這兒守着!俺一個人回堡看看,看看蓮心怎麼還不來?急死俺了!難不成是被她爹給識破了?。。。。。。”再也等不下去的沈福貴,站起身將包袱塞給了跟前的沈銀貴,聲音焦慮地說。
“再等等,老五!。。。。。。蓮心她不得等全家都睡着了,纔敢往外逃?!沉住氣,再等等看。。。。。。”心裡也揣着小兔的沈銀貴,忙按住沈福貴的手,儘量冷靜地安慰着。
“不行二哥,俺等不了了!蓮心不敢走夜路,俺擔心她一個人害怕!俺坐不住了,俺得往回迎一迎。。。。。。說不定半道就遇上了,俺還能給她壯壯膽兒!。。。。。。你和四哥等在這兒,防止蓮心來了找不見俺。。。。。。”越等越心慌的沈福貴,掙脫了沈銀貴的手,邊說邊已出了柳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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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返的沈福貴,腳下生風地飛奔着,並伸長着耳朵,努力傾聽着四周的動靜。。。。。。已經重新返回堡內的他,眼看就要跨過寬闊的東西大街了,卻依然沒有章蓮心的半點動靜。心裡的擔憂和惶恐,迅速膨脹放大着的他,感到自己那顆緊張、狂亂的心,都要被滯息了般的,透不過氣來。
“蓮心,是你嗎?”快到大街盡頭的沈福貴,終於看到了一個黑影,正慌慌張張的迎面跑來。。。。。。藉着昏黑的月色,和黑影的漸漸臨近,感覺來人如此熟悉、親切的他,緊張地小聲問詢。
“福貴!。。。。。。是俺,是俺,福貴!。。。。。。”那已越來越近的黑影,立時迴應着。聲音裡,帶着掩不住的恐懼,和驚喜。
“老天爺!你可算是來了,蓮心!一路嚇壞了吧?都快把俺給擔心死了!快點走,二哥和四哥,都在老地方等着送咱們呢!。。。。。。”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的沈福貴,未敢做片刻的停留。嘴裡一疊聲說着,上前一把拉上章蓮心的手,就欲一同奔跑。
“哎喲!。。。。。。”隨着兩手的觸碰,章蓮心竟輕輕**了一聲。已感覺出手上粘溼的沈福貴,慌忙鬆開了她的手。
“怎麼了蓮心?手是不是受傷了?”已駐足託高章蓮心手掌的他,用力睜大着眼睛察看着,語帶驚悚地問。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撕裂房門的時候,被高梁秸子劃到了吧?!沒事兒的,咱趕緊走吧!免得被俺爹給追上來了。。。。。。”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何時受傷的章蓮心,腳步都沒敢停下來。喘噓喃喃着的她,緊張地回望着身後,反手拉上沈福貴的手,惶惶地催促着。
“可你的手,好象還在流着血呢!。。。。。。”摸了摸衣袋,卻沒有找到任何能包紮之物的沈福貴,心疼地說。
“不怕,到老地方,從包袱裡撕塊布條包一下就行了!。。。。。。”急急前行的章蓮心,邊走,邊小聲安慰着沈福貴。此時的她,方纔感覺到了手指上傳來的,一陣陣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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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蓮心的手受傷了,一直還在流血兒!。。。。。。”剛剛來至河堤,沈福貴就對已循聲迎上來的兩個哥哥,疼惜憂慮地說道。
“傷的厲害嗎?趕緊先包紮一下!。。。。。。”聞言的沈銀貴,已迅速從衣襟上扯下一塊布,關切地說道。“這下可壞了,這一路上,肯定留下了血跡了!。。。。。。你家的人,明天順着血跡,就能知道你們逃走的方向。。。。。。”此時,月亮正好鑽出了雲層,立時明亮了很多的夜色,讓正幫章蓮心包紮的沈銀貴,清楚地看到對方食指上,那深深的傷口處,還在殷殷冒着血兒。心裡一驚的他,馬上聯想到了一路滴零的血滴。。。。。。他那繼續着的話語,都已經帶出了怯顫兒。
“這可怎麼辦呀?二哥。。。。。。”被沈銀貴的話,一下點醒了的沈福貴,立刻亂了陣腳。已現絕望的他,驚慌無措地問。
“彆着急福貴,讓二哥想想。。。。。。”也被這突發狀況,攪亂了方寸的沈銀貴,努力鎮定安撫着弟弟,並快速思索着。
“這樣吧。。。。。。你倆仍然按原計劃走!血跡的事兒,就交給我和你四哥,來處理!。。。。。。只是,這樣哥哥就不能送你們了!俺倆得回家拿上煤油燈,將堡門口到河堤這兒的血跡,一點一點的處理乾淨。。。。。。然後,再向着出堡後的反方向,弄上點血滴。。。。。。這樣一來,就算他們順着血跡追出堡門,還是會被血跡,引到和你們相反的去處。。。。。。”短暫的思索之後,睿智的沈銀貴,決定用將計就計的法子,來擾亂章家人的追蹤。
旁邊一直靜聽着的沈安貴,不無敬服地,默默點了點頭。他將從沈銀貴手上接過的包袱,輕輕掛到了沈福貴的肩膀上,心情沉重地拍了拍弟弟的背,口中喃喃着:“保重,老五!。。。。。。”這簡單,卻千斤般沉重的四個字,已讓整晚不曾言語的他,淚迷雙目。
“趕緊走吧,老五!出門在外,凡事都要倍加小心!更要照顧好,照顧好蓮心妹子!。。。。。。走出去了,就別再記掛着家裡!放心吧!家裡,家裡有哥哥們呢!。。。。。。”擡頭看了看天色的沈銀貴,也已開始叮囑、催促着。
“二哥!。。。。。。四哥!。。。。。。你們,都要好好保重!。。。。。。老五,老五又要連累咱全家了!。。。。。。”此去不知前路的沈福貴,突然“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面對着爲自己遮風擋雨,致親無私的哥哥們,淚已滂沱的他,聲聲泣噎着。。。。。。心被磐石擠壓着的他,被兩個哥哥攙起來,緊緊地抱了抱,隨後,將其推轉向了章蓮心。。。。。。
已不敢再回望的沈福貴,默默地牽上章蓮心的手,沿着河堤向南,漸漸隱入了,又已看不到了月亮的,漆黑的夜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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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一別霧茫茫,路多坎坷苦多長。天涯海角荊棘路,只爲相依夢得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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