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一行的腳步聲,早就惹的院內的“大黃”狂吠不止。
“大黃”,是沈家大院的看家犬,一身金黃的毛色,體高身大,看家護院警惕性特別高,是一條忠誠的好狗。
此時,沈老爺正坐在正庭的太師椅上,手裡端着一碗中藥要往嘴裡送。連日與土匪的對抗較量,再加上孫子被綁,身遭雨淋,心力交瘁的他,終於支撐不住,病倒了。
“沈安,去門口看看大黃怎麼了?叫的那麼兇。”聞聽大黃狂吠不止的沈老爺,覺得有些不對,放下手中剛喝了兩口的藥碗,對身邊的沈安吩咐着。
“噯,知道了老爺,您先把藥喝了,我這就去。”沈安忙又將藥碗,重新送回到沈老爺手中,答應着回身向外疾行。
來到過道旁的沈安,只見大黃衝着院門狂跳狂吼,大有掙脫鎖鏈,撲向院外的架式!
沈安看到一反常態的大黃,心裡也十分納悶,忙撤掉門閂開門看個究竟。此時胡二亦伸手推門,剛好被沈安猛力的拉門匡了個趔趄,將頭上歪戴着的帽子拋出了老遠,惱怒的他剛欲發作,擡頭卻見是大管家沈安,立刻收起兇相,換了一幅皮笑肉不笑的臉:“是沈安呀!沒想到你家老爺這麼客氣,算準我要登門拜訪了?派你小子來門口親自迎接!”他陰陽怪氣地調侃着。
“呸!狗都不如的東西。”沈安一看是“陰陽臉”胡二,氣就不打一處來,他狠狠衝地上啐了一口,暗罵道。轉身欲關門回去。
“別介啊!沈安,我可是殷大王派來,給你家老爺道喜來的!”胡二見沈安意欲關門,忙用手撐住門,死皮賴臉地嘻笑着。
沈安不理會胡二的挑釁,忙回身去給沈老爺報信。胡二見沈安慌里慌張的樣子,心裡真是十二分的得意,他伸手接過手下撿起的帽子,重新合到了腦袋上,一腳,將大門洞開,大搖大擺地就向院內走,得意洋洋的他,卻忘了剛回到窩旁,依舊虎視眈眈盯着他們的大黃。
正當胡二忘形得意的時候,大黃卻橫空而出,“汪”的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用力一扯,就將他的褲腿扯下了大片。胡二的腿上,頓時就出現了血紅的齒痕,若不是他的褲子肥厚,只怕連皮肉早就扯掉半塊了。
這突發的變故,將胡二的“陰陽臉“嚇成了青綠臉,疼的他“哎喲”一聲,踉蹌着逃回老遠,額頭上的冷汗,立時就滾落了下來。
一招制勝的大黃,就象一個勇猛的衛士,威嚴地立在過道中間,一臉戒備地衝着胡二等人,“汪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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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牙咧嘴的胡二,偷眼窺視着兇猛的大黃,不敢再多移半步。
“打死它!你們這兩個笨蛋,快點給老子打死它!白白看着它咬老子?!”胡二面露兇色,惡狠狠地衝兩個手下,吼叫着。
“胡二爺,我們—我們不敢。。。。。。”兩個小嘍嘍,看上去就是沒經過什麼大陣仗的,他們在胡二的身後,望着大黃怯怯地說。
“白癡,你們的刀是吃素的?”胡二見兩個手下如此熊包,氣急敗壞地嚷着。
被胡二一語提醒的小嘍嘍,忙從背後抽刀在手,膽戰心驚地,朝向大黃挪動。
此時,從上房出來的沈安,正同聞訊趕來的沈家四個少爺,站在院內看着熱鬧,這精彩的“人狗大戰”無疑讓他們太解氣了!他們心裡暗暗爲大黃叫着好,恨不得讓大黃把個壞透了的胡二,給撕巴了才解心頭之恨。
看到小嘍嘍手持鋼刀,沈安怕大黃吃虧,忙快步趕了過去:“別叫了--大黃,回你窩去。”邊說邊用手拍了拍大黃的頭。
面對鋼刀毫不示弱的大黃,見到沈安,卻乖乖地停止了吠叫,回到了自己的窩旁。
“砍死它!你們這兩個廢物,快點給老子砍死它!“陰陽臉”胡二,依然歇斯底里地衝手下嚎叫着。
“我說胡二少爺,幹嘛那麼大火氣,你總不會跟個‘吃屎的’的東西一般見識吧?”沈安鄙夷地望着胡二,半嘲半諷地說。
“我們老爺在上房候着呢,您請吧--”。
“若不是看你講情,今天非殺了這狗東西不可!”胡二一臉怒色,氣急敗壞地說。
“是,是個狗東西,這‘狗東西’真是該殺!”沈安一語雙關地應和着,心裡暗笑胡二這狼狽的蠢才。
胡二並未聽出沈安的弦外之音,見沈安如此客氣地應和,氣便消了大半,臉上重露得意之色。他趾高氣昂地向上房走着,無耐剛剛被大黃咬傷的腿卻不怎麼爭氣,走起來一瘸一拐,撕破的褲腿,也隨着扇動的微風一擺一晃,甚是醒目。
“老爺,胡二來了。。。。。。”沈安快步走到沈繼祖跟前,低聲回道。
“嗯”,穩坐在太師椅中的沈老爺,喉嚨裡應了一聲,都沒擡眼看一下胡二。
他安然地吸食着手裡的水菸袋,另一隻手拿着紙捻兒,時不時地撥弄下煙鍋。隨着他吞吐出的煙霧,煙倉裡有節奏地發着“咕嚕嚕,咕嚕嚕”的聲音。
“久違了,沈老爺,一向可好啊!”被晾在一邊的“陰陽臉”胡二,原本以爲孫子被綁之後的沈繼祖,會自亂陣腳,可如今面對沉穩淡定的沈家老太爺,他實在是看不透對方的心思了。原本就對沈家老爺忌懼三分的他,來時的那股趾高氣昂的勁,已經收斂了大半,他收起早先想好的一套用來奚落對方的說詞,客客氣氣地搭着訕。
“哦,胡二啊!請坐。”待胡二言罷,沈老爺才擡眼看了看他,慢條斯理地說道,“胡二少爺可是稀客啊,貴腳踏賤地,想必一定有什麼事情吧?”他語氣不卑不亢。
“哦,是殷大王—-不,是殷世喜讓我給您送通知來的--”胡二見沈老爺發問,忙上前應答,反倒有點不知如何措詞了。
“這,是他給您的票,上面……”只見他邊聶諾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牛皮紙,用手捋了捋上面的褶皺,雙手奉到沈老爺面前。
沈老爺並未伸手。一旁立着的沈安接了過來。
“讓大少爺念念。”沈老爺強壓心中怒火,面色依然如舊地吩咐着沈安。他倒要看看,殷世喜,這個千殺的土匪,會給自己開出怎樣的條件,要讓自己如何滿足於他,才肯將寶貝孫子歸還給自己。
他暗暗叮囑自己,一定要沉住氣,無論姓殷的開出何等欺天的條款,也不能在胡二,這個無恥的小家賊面前亂了方寸,失了尊嚴!
“是,爹!”面對沈老爺一字排坐着的,沈家四個少爺中的老大沈守文,聞聽父親的話,忙站起來接過沈安遞上的牛皮紙,畢恭畢敬地應着。
他將手中的紙重新調整了調整,對上面那狗爬似的字,粗覽了一眼,臉色立時就變了。。。。。他稍稍定了下心神,清了清喉嚨,才一字一句地讀着:“今沈家堡沈姓繼祖,欠殷氏世喜銀洋十萬塊,限五日內一次清還,否則,後果自負!民國二十年三月十九日。”老奸臣滑的殷世喜,將綁人勒索的匪票,弄的象冠冕堂皇的欠條。
沈家大少爺拿紙的手都已打哆嗦了,十萬現大洋,對於鄉野村夫來說,那可是個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啊!就算是對家道殷實的沈家,也是個難以承受的巨大數額!大少爺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心,沉重的象被壓上了磨盤。他偷眼看了看一直在抽菸的父親,沒敢妄言,只抖擻着手,將牛皮紙放回到桌子上,默默坐回到了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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