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薄椅向椅背,似笑非笑道:“本王等了你一個多時辰,你說飯菜會不會涼?”
何清君心下一酸,他是攝政王啊,本就不必等任何人一起用膳,他偏要執扭地非要等她一起用膳。他的深情沒人要求,是他自己非要給予,她實在不知作爲一個攝政王,他怎會對感情執着如此?
令狐薄凝視她良久,才緩緩地道:“清君,雖然還有一個月才大婚,但是,我們已經跟夫妻無異,本王只有一個要求,只要我們兩人都未遠行,必在用膳時趕回來,夫妻一起用膳。”
何清君撓撓頭,似乎並不是太難,但是……“爲什麼?”
令狐薄望進她眼裡,淡淡地道:“因爲我們是夫妻,既是夫妻,就不該讓另一人擔心。”
“哦,這有什麼難的,我倒沒什麼,倒是你,是攝政王,又要經商,總有些應酬,每餐必趕回來跟我一起用餐,有些難度哦……”
令狐薄扯一下嘴脣:“本王既然這樣說,自然能做到。快吃,吃完我們回薄王府籤契約。”
“嗯。啊?契約?”
令狐薄點頭,“轉讓我名下產業的契約。”說着眸光落在她左袖上的幾滴紅點,皺眉:“你適才出去遇上麻煩了,又殺人了?”
何清君“嗯”地答了一聲:“是紀芙,她將我引到小樹林旁,帶人要活捉我?”
“活捉?”令狐薄劍眉緊緊蹙起,活捉?
何清君重重點頭:“不錯,就是活捉,她明明恨極了我,卻只是命人活捉我。”
令狐薄擡眸,一臉嚴肅,滿眼憂心道:“清君,大魏開始動手了,從現在起,不論去哪兒,若本王不能相陪,一定要多帶幾名暗衛。”
何清君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倒沒有絲毫推託,“好。”微一猶豫,又道:“今日,我出宮時,五王爺以蜂雀閣來試探我,他似乎知道了些什麼。”
“五哥?”
“嗯。”何清君當下將令狐簫對她說的話轉述給令狐薄。“千歲大老爺,我突然覺得五王爺應該不止清音閣一個收集消息的渠道……千歲大老爺,爲何五王爺既想害我們,有時又會幫我們?”
令狐薄臉色突然冷肅下來,靜靜凝視她半晌,道:“清君,你是本王的女人。”
“啊?”何清君有點懵,她在說很嚴肅的事,他怎地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我知道啊。”
“你對五哥關注太多了,清君,除了本王,你不應該放太多關注給旁的男人。”
“……”何清君頭痛撫額,千歲大老爺,這種乾醋,你也吃?好吧,她什麼都不說了,吃飯總可以了吧?皺眉,飯菜冰涼,難以下嚥,吃下去渾身發冷……她擡起眼,可憐兮兮地看着令狐薄,“千歲大老爺,屬下想回自己房間吃。”她要吃熱飯,熱飯!
令狐薄不語,眼裡卻是赤裸裸的威脅。
何清君氣勢弱了,“呃,呃…。”她吶吶地道:“千歲大老爺,自從三年前落下懸崖,在崖底吃了兩個月的烤野味、冷野味甚至生野味,對野味和冷飯……除非不吃要死……”那些東西想起來,就噁心……
令狐薄心下一揪,眼角微微一酸:“落崖?清君,你說給本王聽聽,爲何會落崖?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何清君眸裡閃過一絲笑意,可憐兮兮地笑着:“那個……不說這些了,千歲大老爺,我不想吃冷飯……”
令狐薄盯着她片刻,輕嘆一聲,他本來心裡氣着她不曉得及時回來與他一起共用午膳,她又經不得餓,原想用冷飯懲罰她一下,豈知……當即命黃公公將冷飯撤了,重新傳膳佈菜,讓她吃得飽飽的。
令狐薄吃得極少,只是一個勁地往她碗裡夾菜,“清君,告訴本王,爲何會落崖?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何清君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令狐薄凌厲眸子逼視她:“清君,不要逃避,告訴本王,本王想知道。”
何清君縮着肩膀,目光躲閃着,突然放下筷子,站起來道:“我吃飽了,回房去換身衣服。”
“坐下。”令狐薄冷冷地道。
何清君訕訕坐下。
“告訴本王。”令狐薄道:“清君,你這般逃避,可是因爲那次落崖跟白逸揚有關?”
何清君清亮杏目眨着,目光轉向旁側,果然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沉吟片刻,轉回頭來:“落崖跟白逸揚無關,不過卻是因爲那次落崖,我才救了白逸揚,就此結識了他……”她雙眸直直凝着他:“千歲大老爺,你還想聽嗎?”
令狐薄回視她:“你心裡還有白逸揚麼?”
何清君既未點頭也未搖頭,脣角仍掛着淺淺笑意,一臉正色:“令狐薄,我與他兩年夫妻,曾經愛過他恨過他,現在卻極少能想起他了,對我來說,現在只想跟着你往前走,不想向後回頭,他只能是回憶裡的那個人,與我往後的生活無關。”
令狐薄一怔,眸裡閃過喜悅,除夕那日,她向他坦誠,愛上了他,他既激動更幸福,卻清楚知道她性子爽朗,不似那些千金閨秀那般嬌羞算計,既使心裡有愛,也口難開,她則不然,她愛了便愛了,必不會藏着掖着吊着他,她只要覺察了心中對他的愛意,便忍不住向他坦誠。
其實他心裡極爲清楚,她所謂的愛上了他,只是心中對他有了幾分愛意而已,夾雜着幾分她對他霸道照顧的依賴。
如今她向他坦誠心曲,自是決意徹底忘卻過去,只跟他白頭偕首了,這比空乏無力的保證要讓他動心得多。
“清君既然有此決心,本王還有什麼可疑忌的?”令狐薄提壺爲她倒了杯熱茶,“清君,你我之間,本王什麼流言都不信,誰的話都不聽,只信你,既使全天下都認定你負了本王,既使本王親眼瞧見你爬牆,只要你說不是,本王便信你。”
何清君伸手端茶的手一抖,茶水濺出了幾滴,驚詫望他:“令狐薄,你這是何必,先不說我值不值得你這般,只說你的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子要不到,你爲何要對一個女子這般用心?”
令狐薄淡淡睨她一眼,“不是一個女子,而只是你。”
何清君輕輕抿了口茶水,放下茶杯,低下頭去,良久,才擡目,低聲道:“令狐薄,想聽我說落崖的事,得保證養義殿沒人偷聽。”
令狐薄訝然,“呃?這般嚴重?”
何清君鄭重點頭,將聲音壓得極低:“我是在吳山跌落的懸崖,你說嚴不嚴重?”
令狐薄脊背挺直,吳山?同樣以極低的聲音問道:“難道事關吳山銀礦?”
何清君笑着點頭,清了清嗓子,就準備說,令狐薄卻朝她擺了擺手,道:“清君,此事事關重大,以後再說,皇宮裡耳目太多。”
何清君“切”了一聲,她剛剛培養好情緒,被他一句話便給散了……咳咳,提起銀礦,提起落崖,她的辛酸淚真是掬了一捧又一捧,唉,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令狐薄忍下心痛,咬牙道:“清君,從前你受的種種苦難,本王無法阻止,但本王保證,就算以後必得經歷磨難,至少有本王陪你走過。”
何清君嫣然一笑,過去的種種苦難,是苦難也可當成歷練,她從沒叫過苦,“令狐薄,是你自己不要聽的。”
令狐薄脣畔浮起一絲笑意,朝門外輕叫:“黃公公,備馬車。”
“是。”黃公公在外面答道。
何清君回房換下濺了血滴的狐毛袍子,換上令狐薄命人爲她準備的另一件淺粉錦面白狐毛裡子的袍子,將頭髮用玉環簡單束起,神清氣爽地出了房間,徑直上了馬車,見令狐薄正倚在車內小榻上閉目養神,見她進來,也不睜眼,只是輕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在他身旁。
待她在旁邊坐下,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帶着笑意的鳳目睜開,看她一眼,竟覺得只是這般握着她,不必肌膚相親,胸膛裡都脹滿了幸福之感。
是他貪心,初始只覺她能留在身旁陪着他便安心,可是當他將她強留在身邊,又想娶了她,哪怕她不愛他。當處處算計她,讓她無處可逃時,卻渴望她心裡會有幾分他的影子,哪怕只有一分。當她心裡開始有他的影子時,他卻變得更加貪心起來,希望她心甘情願愛上他,更加渴望她能全心全意愛他。
他忍不住輕笑,再這樣下去,終有一天,他會忍不住將她揉進骨裡,吞進腹裡,再不用擔心有朝一日會失去她,再不用患得患失,怕她不夠愛他,怕她對他失望。
馬車平穩地跑着,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心中的渴望太過強烈,強烈到他失去了控制,竟然不知不覺中將何清君壓入車廂狹窄的小榻內蹂躪着她那雙嬌嫩柔脣……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耳邊傳來慎空高呼佛號的聲音。
胸膛被何清君用力胡亂推着,令狐薄這才驚覺,他竟對她癡迷到失去了敏銳的警覺性,連車門什麼時候被慎空打開都未察覺。
他乾咳一聲,倒是一臉鎮定的坐直,抖了抖袍袖,拉起被他壓在小榻內的何清君。何清君以袍袖掩住燒得火辣辣的面頰——這幾天似乎除了丟臉就是丟臉!
哪什麼,不如她暈了吧。
極度羞澀之下,她也只好暈了!
“清君。”令狐薄眼看着她在面前倒下,忙掀開她掩在面上的袍袖,只見雙目緊閉,似乎是暈了過去,雙頰卻紅豔欲滴,當即忍不住扯下嘴角——呃,這可是她的最擅長的!
再回頭瞧向慎空,已是一臉厲色,滿目凌厲,“慎空,你將本王的王妃,你的師嫂給嚇暈了!”
慎空低頭輕呼:“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師兄,慎空在車外叫了好一會兒,請你下車,一直未有動靜,纔打開車門探看,誰知師兄……一朝開竅,竟然……熱情如斯,讓和尚我看了……咳咳。”
令狐薄以拳掩脣,乾咳兩聲,耳邊泛起一陣可疑的粉紅,抱起何清君,彎腰出了車廂,跳下馬車,越過慎空,徑直跨進薄王府。
劉伯等人早已站在門口恭迎,見他抱着何清君進府,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他們的主子怎地一旦開竅,竟如斯熱情似火,讓他們這班老奴看了當真是臉紅,早知如此,當初挖空心思爲他操心婚事,反而惹得他大怒卻是爲哪般。
見慎空面帶憂色,緩緩走過來,劉伯忍不住問道:“慎空,何……王妃怎地了?”
慎空雙手合什:“阿彌陀佛,慎空的罪過,王爺師兄言道,是慎空不小心嚇暈了師嫂,阿彌陀佛,實在是罪過,罪過!慎空去祠堂誦經百遍,以恕己罪。”說完快步閃進王府,揹着衆家臣時,終於難忍笑意,低頭咧嘴,因爲笑得太過劇烈壓抑,雙肩抖個不停。
劉伯疑惑地對着衆人喃喃地道:“嚇暈?慎空長得多喜慶啊,怎地竟會嚇暈王妃?王妃是習武之人,殺人都不會手軟,嚇暈?”
衆人一齊搖頭,他們除夕之夜才見到這位未來王妃,誰知過年第一天竟成了自家主子的洞房之夜……咳咳,主子的事情,他們絕不敢妄言,只能佩服的說一聲:主子,好勇猛!
他們回到正廳,或站或坐,等令狐薄帶何清君出來籤契約。
令狐薄將何清君抱進寢房,放在牀上,他則坐在牀邊,輕笑:“別裝了,起來吧。”
何清君堅定地閉着眼。
令狐薄“嗤”地一笑,毫不猶豫地伏頭吻上她的櫻脣,輾轉吮吸,她卻緊緊咬着貝齒,堅決不讓他撬開。
令狐薄惱怒擡頭,鳳目緊緊盯着她,聲音有些沙啞道:“清君……不要逼本王此時要你!”
話音未落,適才還堅定暈着不醒來的某女,閃電般直挺挺地坐起,說難聽點便如突然詐屍般,毫無預兆,額頭好巧不巧,正好頂在令狐薄鼻尖上,由於她起來的太過突然力道又大,這一頂,登時撞得令狐薄眼前直冒金花,鼻子難以控制的發酸,接着一股熱熱的液體自鼻內流出。
“六王爺——”劉伯的聲音嘎然而止,呆呆地望向大敞着房門的內室,只見他們英明無比的主子鼻血長流,牀上坐着的王妃滿面緋紅,杏目直直盯着六王爺!
劉伯只怔了片刻,便匆匆退出,撫了胸膛,娘哎,六王爺,你好急色,竟然激動到噴鼻血!這二十七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唉,他老了,老了,當真看不得這種刺激的場面,還是回正廳悄悄等着吧。
再說令狐薄聽到劉伯的聲音,也顧不得理他,手掌捂着又酸又痛的鼻子,“快給本王找帕子。”
何清君這才反應過來,忙從腰袋裡取出一方潔白汗巾按住他的鼻子,待令狐薄接手白汗巾止血,她已經快速下牀,去外間銅盆架上,取了一條幹淨毛巾沾溼回來,他已經將鼻端的血止住。何清君忍笑拿了溼毛巾擦拭他鼻端臉上和脣邊沾的血跡。
然後拉過他的大手,用溼毛巾爲他擦拭手間的血,只是擦着擦着,面前這隻妖孽的呼吸粗重起來,另一隻大手滑向她腰間,微一用力將她攬入懷中,她的雙胸離他的俊臉不過一寸之距,她微微後仰,以期能與他的臉拉開距離,誰知他反而用勁將她往前一扣,將頭埋入她胸間,輕輕蹭了兩下,發出滿足的喟嘆聲。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擡頭,大手鬆開她,脣畔綻出那風華絕代的笑容,“清君,走罷,若咱們再不過去,他們該多想了……”
何清君:“……”不是該多想了,是已經多想了,千歲大老爺,用不了多久,京城內外南宛上下,皆會得知,他們英明神武的攝政王不但懼內,不但不是斷袖隱疾,而且是個急色鬼——呃,她想,那時得有多少王公大臣得削尖了腦袋將女兒送進薄王府呢?
想到要去見那些老家臣,何清君真的想扯下牀幔將自己從上到下包裹起來,因爲她實在無顏見人!
眼見令狐薄已經等在門口,她只得硬着頭皮挪到門邊,輕嘆一聲:她是個江湖人,既然做了就要敢做敢當,再扭捏下去,就虛僞了。於是咬牙昂首,裝作很淡定的樣子,走在他身旁,只堅持到正廳門口,立時怯了氣勢——
她還是覺得無顏見人!這種事情,又怎麼能當真淡定的敢做敢當?她就是覺得心虛氣怯!
令狐薄瞧着她一路表情不斷變化,頓時忍俊不禁,見她站在門口磨蹭着不好意思進去,便笑着出言安慰:“你怕什麼,我們是夫妻……在他們眼裡也已經是夫妻,做什麼都不過分。”
何清君紅着臉不語,被他拉着進廳,衆家臣立即起身,迎接他們進廳,等令狐薄拉着何清君一同坐下,他們才坐下。
劉伯笑吟吟地搬了堆文書放在令狐薄與何清君面前,瞅一眼何清君,道:“六王爺,這是所有要轉讓產業的文書契約,按王爺的要求,淨是些營利豐厚的鋪子和地勢較好的房產田產。需要王爺簽字後,再由王妃簽字。”
何清君悄聲對令狐薄道:“千歲大老爺真的要籤?”
令狐薄顯得極爲嚴肅,“要籤。就當是爲本王的子孫後代留的,總不能落入那些與本王毫無親情卻狼子野心皇室宗親中。”
何清君一想也對,便不再推脫,咬牙接過劉伯遞過來的狼毫毛筆,由劉伯和另一名家臣分立在兩人身旁,一邊爲他們研墨,一邊向他們每份產業位置、營生和利弊,在哪裡簽名。
何清君腦子空空的,根本聽不明白,只知人家讓她在哪裡簽名,她就在哪裡籤,籤啊籤啊,簽到兩眼發昏,簽到手指僵硬,簽到她終於惱了,將筆往桌上一放,霍地站起。
“不簽了不簽了!千歲大老爺,這些足夠了。”
令狐薄見狀放下筆,往後一倚,眸裡閃着意味不明的情緒,凝視她良久,道:“坐下。”
何清君不坐也不語。
“清君,你是行走江湖的人,當知江湖中人最重信義二字,既然答應了,就不要反悔。”
“……”何清君摸摸額頭,他的臉色貌似不太好看,於是不情不願地坐下。
令狐薄道:“本王知道你舞刀弄槍沒問題,但跟生意有關的東西就頭痛,但是,這些生意並不需要你打理,你只需要簽上名字,替本王的子女收下這些產業便可,只爲子女做這麼點事情,你都做不到麼?”跟着鳳目微眯,聲音微厲:“還是你根本就未曾想過要與本王生下子女?”
何清君撫額表決心:“沒有,我絕沒有此等想法,請千歲大老爺明鑑!”好大的一頂金鐘罩帽子扣在她頭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只不過是簽名簽得煩了,跟生不生子女有半文錢關係麼?
劉伯:“……”他表示十分同情被強勢主子強迫的未來王妃,雖然這個王妃是下過堂的。
衆家臣:“……”紛紛四顧,裝作瀏覽瀏覽房內風景,雖然這個房間他們看了好多年,還是覺得風景無限好啊——這個主子他們不認識!
“那就快籤!”令狐薄身子微微前探,親自取了毛筆塞到她手裡。
何清君咬牙切齒,咬牙切齒,終於道:“千歲大老爺不怕我帶着這大筆的產業去爬牆嗎?”
令狐薄似笑非笑斜睨她一眼,淡淡地問:“你敢嗎?”
何清君雙肩一縮,就算她敢,他允許嗎?見他眼裡是赤裸裸地威脅,淚奔,就是因爲不敢,所以才覺得這些東西簽了和不籤沒有區別,給了她和不給她更沒區別,不過是從他的左邊袖袋拿出來裝到右邊袖袋而已!那她幹嘛要在此受苦受累?
她可憐兮兮地望一眼劉伯,劉伯深表同情的同時,將目光調向火盆,“……老奴去加幾塊銀炭。”
何清君輕嘆一聲,沒義氣啊沒義氣!無奈擡起痠軟的手指,悲憤嘟嚕道:“人都是你的,財不還是你的?”
一句“人都是你的”取悅了令狐薄,他臉色緩和了許多道:“既然知道人都是本王的,就不要再牢騷了,籤罷。”
何清君一邊簽着,一邊嘟念着:“……脫褲子……放屁……”耳聽屋內的老家臣抽氣連連,她再不敢說出下半,咳咳,其實除了不會琴棋書畫,烹飪茶道,她還是很大家閨秀的……呃,她自己先臉紅了一下,那她會什麼?
——殺人算不算是一項優點?
事實證明,權勢是很管用的,屈服於權勢下的何清君,終於在戌時初刻,簽完了所有要籤的文書契約,皆是一樣兩份,令狐薄一份,她一份,至於監約人等等就不關他們的事了,由劉伯等人回去簽好。
待衆人散去,何清君揉着痠麻的手臂,回頭看向令狐薄,卻見他鳳目閃着熾熱的光芒盯着她。她嚇了一跳,抱臂往後一跳,警惕地道:“你、你想幹什麼?”
令狐薄垂下眼皮,嗤笑道:“你怕什麼。”
何清君訕笑,她怕什麼,他還不知道麼?
“今夜咱們留在王府過夜吧。”那低沉的聲音帶着魅人的誘惑,脣畔綻着熟悉的風華絕代,兩弘深潭,就像兩個巨大的旋渦吸引着她不由自主的陷進去。
“呃……”她險些就答允了,卻突然驚覺,“不行,絕對不行。”在王府過夜,就是狼入虎口,分明是給他餵食的!
令狐薄眸底閃過失望,卻不勉強,只是輕笑,吩咐劉伯準備了飯菜,兩人用過晚膳後,便回宮了。
何清君一回房間,小秋便拉着她道:“姑娘,你不在的時候,鍾姑娘傳了消息進來,給你。”
何清君接過紙條,展開一看,不由得一驚,轉身就往令狐薄寢殿奔去。
令狐薄剛解下腰帶,錦袍脫了一半,見她衝進來,訝然問道:“清君這般急着進來,是要侍寢麼?”
何清君淚奔了,千歲大老爺,你要不要這般惡劣啊,被色鬼附身了吧?
“千歲大老爺,我有正事。”她鄭重表明立場,絕不是來侍寢的!
令狐薄這纔將錦袍重新披上,問道:“什麼事這般急?”
何清君將紙條遞上,道:“你看。”
令狐薄接過紙條看了一眼,也不禁大驚,李宗禪的師父竟是陀香山的肖越?想起五哥也是師從陀香山……劉勻澤說李宗禪的師父可能是大魏的肖師傅……心下一沉,五哥竟與李宗禪是師兄弟!五哥果然與大魏暗中有聯繫嗎?
“千歲大老爺,若五王爺與大魏有聯繫……那麼,他倒底想幹什麼?”
令狐薄眸色變深,手指握起,指節泛白,五哥生於南宛帝王家,卻與大魏有聯繫……想到竹山遇刺,若是五哥做的,那他是真心要致他於死地啊,五哥是爲了大魏還是隻是因爲不喜歡他?
“清君,此事千萬不要走漏風聲。”他沉吟片刻道。
何清君點頭,憂心重重地望着他,五王爺與他是親生兄弟,卻屢屢扯他後腿,若他真與大魏攪合在一起,便絕非只是幫母舅那般簡單,他表面韜光養晦,不參與任何朝事,卻處處滲透勢力,有專門收集消息的組織,甚至連竹山遇刺也跟他有極大的關係,卻偏偏又不像爭奪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