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來。陪我,好不好?”句龍在依謠耳畔低喃着。
依謠未說話。半晌過後,才輕聲說道:“我自是願意。只是,最近大哥和二哥之間出了問題。我不放心,本打算來看了你,就準備回去了……”
“又是釉湮在中間挑撥?”句龍越發情願自己沒有這個妹妹。
“她也只不過是一枚棋子,背後還是魔祁王……”依謠剛剛說到魔祁王三個字時,不禁心中戰慄。腦海中浮現的,還是琅琊露出皓齒,如蓮花一般的笑臉。依謠牽着句龍的手,站立了起來,說着:“照顧好自己!”
“春木!”句龍大喝一聲,春木便拖着他長長的尾巴,晃着腦袋,從天而降,守候在了句龍寢殿之外。“我送你回去。”句龍笑着在依謠鼻樑上輕輕一刮,“這麼漂亮的媳婦要是中途被人截去了,我可就慘了!”
依謠抿嘴笑着說:“我要是想跑,就算你日日夜夜守着我,我還是會跑!”說罷,依謠趁句龍不注意,就跑出了寢殿,一躍而上,爬上了春木的背。句龍雙手交叉撐在頭後,嘟着嘴衝着依謠說着:“愛跑不跑,我管不着!”依謠伸手喚來雪鳶伴隨,瞪了句龍一眼,心中卻是滿心的歡喜。
兩人在春木的背上相擁相依,含情脈脈。句龍施展靈力,將兩人周圍形成了一道溫暖的屏障,就算皓雪沾溼衣襟,也不會覺得冰冷。句龍遲遲不願意抵達北國,故意讓春木放慢了速度。雪鳶總是飛得很遠之後,又不耐煩地飛回來催促着他們,後來看着他們完全不理會自己。雪鳶也自得其樂,收起了翅膀,高高地立在春木的頭上。春木頗爲厭煩地上下抖動着身子,想把雪鳶摔下去,可是雪鳶的爪子就死死地抓着春木。倒是把背上的依謠和句龍顛得夠嗆,兩人沐浴在落日熔金中,歡快地享受着一切。
“就算再慢的速度,我們終究還是有到達、分開的這一刻。”依謠站在玄宮外,回望着句龍。攜其手,望其眼,無語哽咽。
“空了,我會來看你!”句龍笑着看向依謠。
“你看,總是合不來的它們,也有捨不得分開的時候。”句龍順着依謠的眼光看過去,停在一旁的春木頭頂上,還立着那隻傲慢的雪鳶。只是春木沒有再想把雪鳶摔下來,雪鳶也沒有着急飛走。它們就只是靜靜地站着,宛如它們的主人,靜靜地站着。
“回去吧……”依謠喚來雪鳶,後退了幾步,朝句龍揮揮手。
“我看着你進去!”
依謠莞爾一笑,轉身就慢慢地走進了玄宮。在宮門合上的瞬間,依謠回眸看向句龍,金色的陽光,純白的雪花,一旁牆角還橫斜出多多紅梅,襯立着一個隨時都嬉皮笑臉的人。只是這個人,從此後,將也不再能隨心所欲了……
“喲,妹妹回來了!”
依謠在大殿拜過顓頊之後,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嫂子釉湮。依謠勉強笑了笑,可是當看見窮蟬正馬不停蹄地追來,將手中的梅花獻給釉湮的時候,依謠的笑容被寒冬僵硬在了臉上。
“二哥。”
“依謠!你回來了……”窮蟬趕忙轉來笑迎着依謠。
“大嫂!大哥還在房中等你呢!”依謠有意喚釉湮爲大嫂,也有意支開她。她倒是不在乎,轉身就走開了。倒是窮蟬滿臉的不捨,雙眼望穿秋水地隨着釉湮。
“二哥!她怎麼說也是我們的大嫂,你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折梅送她,討好她嗎?”依謠責怪着窮蟬。
“大哥都不介意,你緊張什麼。”窮蟬悻悻而言。
“大哥介意!介意的只是你一步一步掉入她的陷阱!二哥,你就聽我一言,爲了一個女人,和自家兄弟反目成仇,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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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何你和大哥總是在說釉湮的壞話呢?我將你們所言,告知釉湮,她非但不生氣,還替我開導,讓我不要氣你們,說你們只是關心我而已。這些我都明白,可是,爲何你們就要在背後詆譭她呢?她爲我做了很多事情……”
“她當然不會當着你的面生氣啊……”依謠急了,“總之,這個女人你離她遠點!你所謂的爲你做了很多事情,難道是指她幫你推翻大哥,立你爲儲君的事嗎?”
窮蟬惶恐地打量着四下可否有人,然後拖着依謠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才安心說道:“你小聲點!這可是大罪!”
“你也知道這是大罪,那你還做!大哥對你我不薄,母后去世的早,大哥過早的就挑起了這裡的重擔。我們兩個能無憂無慮的長大,這裡面大哥的功勞有多少?你怎能忍心下手啊?”
“依謠,你變了!曾經你總是在我面前說大哥怎麼兇你了,怎麼怪你了,怎麼罰你了……你現在居然反過來幫大哥說好話!”
“二哥,我只是長大了,懂得大哥這樣做的含義。曾經,我的確不滿意大哥,爲何不讓我出去,爲何不讓我玩這個玩那個,其實大哥的確是爲了我好!以前,只怪自己太一廂情願,完全沒有站在大哥的立場來思考,這幾十年來,我重新認識了他不少……”
“那你現在站在大哥的立場來思考,有沒有站在我的立場思考呢?”窮蟬憋的滿臉通紅。
“二哥……”依謠柔情地喚着他。
“我知道。從小,大哥的擔子就重。我對他是又敬又愛!我從來沒有奢望過他的儲君之位,更沒有奢求過追求他的女人!我從來沒有想過背叛他!可是,依謠,你不知道,你和我不同,國中有多少人偷偷拿我和大哥作比較,包括父王,有幾個是瞧得上我的?我永遠都是頂着北國高陽大殿下,高陽檮杌的名字活在他的陰影裡面!我沒有他那般的神力和領兵打仗的魄力,更沒有他的顯赫戰功,你覺得這樣的我,敢追求愛情,敢追求釉湮嗎?”
窮蟬悲憤地指着自己,雙眼茫然地看着依謠。依謠淚眼汪汪地凝視着他,這是他從來不知道的二哥。她以爲,二哥也是和她一樣,卻忽視了他是高陽二殿下,註定保家衛國的使命。
“直到那一刻,我替大哥迎接釉湮回來,那個時候我就已經不可自拔了!我只能壓抑自己,懲戒自己。可是,大哥根本對釉湮是不理不睬,多次疏遠之後,釉湮找我哭訴,找我求助。我的心很痛很軟,看着她淚流滿面的樣子,我就不知道如何拒絕……我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我更不敢想的是,她居然對我也有意!她的讚許,重新拾回了我的信心,作爲高陽窮蟬的信心,而不再是唯唯諾諾,跟在大哥身後的二殿下!現在,他們看見我,也對我讚許有加,會對我畢恭畢敬地行禮,我宛如重生一般!這一切都是釉湮帶來的,她是我的福星!我怎能捨她而去?偌大的北國,她隻身一人,誰陪她說心裡話?下雨了,誰爲她撐傘?她累了倦了,誰替她消除疲勞?我不能離開她……”
依謠再也不知道說什麼了。明明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語,又被嚥了回去。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窮蟬。半晌說了句:“你如此愛她,那你又可知,她是否如此愛你呢?”
慢慢地,依謠抹掉了眼角的淚水,轉身默然離去了……
“你和他談過了?”檮杌替坐在他對面的依謠填滿了茶水後,坐了下來。
“談是談了,只是,最後我也不知說什麼好……”
檮杌輕輕呷了一口茶,說着:“你試試,這是我按着母后身前留下的方子,配的茶,看看味道如何?”
“大哥……”依謠現在何來的心思品茶,滿腦子都是大哥和二哥的影子。可是檮杌根本沒有再說話,只是閉上雙眼,享受着綠茶在脣齒間回味留香的苦澀。
“我們執意讓二哥離開釉湮,會不會,徹底擊垮掉他的支柱啊?”
“只怪我下不來狠心,真應該早點解決掉釉湮這個禍水!”檮杌猛地睜開雙眼,戾氣充滿了他的雙眼。
“大哥。”依謠伸出手來,輕輕伏在檮杌握着茶杯的手上,說道,“大哥本性不壞,只是不容二哥誤入歧途,不可自拔罷了。如若早日解決了釉湮,難免無法向父王和少昊交代,說不定兩國之間,還會拼的你死我活,突增冤孽。”
“任由他二人這樣發展下去,必會惹事!”
“大哥切忌急躁。我們目前只是確定了二哥對釉湮不離不棄的意思,並未知曉釉湮心裡的真實意願是什麼。”
檮杌雙眼格外有神地看着依謠說着:“莫不是,你知道什麼……”
依謠想起那晚分明看見釉湮抱着琅琊不願離去,但是她又不想讓大哥知道琅琊就是魔祁王,她還單獨和魔祁王見過面的事情,於是只說道:“釉湮既然作爲一顆棋子,窮蟬只是佈局裡面的一步而已,她怎會動真情?她既然是利用二哥,我們就利用她這一點,讓她原形畢露在二哥面前,豈不省事?二哥到時候自會知曉。”
“是啊!我怎會遺漏了這點!總是想着如何勸阻窮蟬,苦口婆心一番,終是比不上窮蟬親眼所見!依謠,出去了,確實鍛鍊了不少啊!”
“大哥這不是說笑嗎?只是因爲大哥每日要以國事爲重,雖說記掛着二哥,總不能全心以對。讓依謠轉了個空子罷了。”依謠站起身,笑着爲檮杌的茶杯斟滿了茶水,“既然依謠回來了,大哥就省心,二哥和釉湮的事情,就讓我來解決吧!早些年不懂事,讓大哥操心了!”
依謠以茶代酒,敬了檮杌一杯。
梅花香自苦寒來。這杯茶,檮杌終於嚐到了茶葉與水融合後的甘甜。與母后在世時,爲他沏的第一壺茶,是一個口感。
“你們兩個私下聊了些什麼啊?”釉湮坐在牀邊,靠在窮蟬的懷裡,手裡把玩着窮蟬的衣服。
窮蟬溫柔地捋了捋釉湮鬢間的碎髮,笑着說:“還能聊些什麼呢?就是兄妹間的敘敘舊罷了。”
“兄妹之間有什麼小秘密,是不能告訴我聽的?”釉湮嘟着嘴,頗爲不滿。
“我對你發過誓,此生對你絕無保留,怎會還有秘密瞞你呢?我只是告訴她,我有多愛你,多捨不得你!”
釉湮媚笑了兩聲,又說道:“那你有多愛我呢?”
窮蟬笑了笑,就俯下身子,炙熱的一個吻強勢着索取着釉湮。釉湮黛眉微皺,並未拒絕。只是緊緊握住了窮蟬正欲解開她外衣的手。窮蟬越發吻得激烈,他的脣急躁地撫過釉湮的臉頰,吮吸着她嬌小的耳垂,卻在順勢親吻釉湮的脖子時,被釉湮一掌推了起來。
釉湮理了理衣服,尷尬地說着:“今日不宜……”
“我知道!你每次都會拒絕我!”窮蟬憤然而起,冷冷地說道,“你既不願意與大哥圓房,又與我情投意合,爲何每每都要這樣!我愛你還不夠深嗎?”說罷,窮蟬捧起釉湮的臉龐,嘆了一口氣,離去了。
牀上的釉湮也卸下了嬌柔的面具,雙眼狠狠地瞪着窮蟬離去的方向,咬牙切齒地說:“好一個高陽依謠!你一回來就讓這個傻小子性情大變,看來,繼續留你在這裡,必壞我好事!”話音剛落,她伸出纖長的五指,緊緊握着幔帳,鋒利的指甲轉眼間就把幔帳捏出了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