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龍聽着猰貐的話,居然以爲自己會讓出依謠,這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啊!句龍冷哼了兩聲:“如意算盤打錯了。依謠,我是永遠都不會讓人的!只是因爲我與他人有約,必須先趕過去。”
“奴家不是你的隨從。”猰貐打趣地說着,“不過,依謠也算與奴家之間有些淵源。奴家自是不會看着依謠有事的。”
“淵源?我最近倒是聽了很多不解的話,你們到底知道關於依謠的什麼?”
句龍說罷看向猰貐時,只見竹子輕輕上下晃動着,猰貐早就不見了蹤影。“你們究竟知道什麼……”句龍呢喃着。
屋內的琅琊放下了書中已經見底的碗,關切地望着依謠。目光灼熱又霸道,依謠知道自己沒有地方可躲,只得直視着琅琊的眼神。堅持了一會兒,依謠自知自己敗下陣來,她趕緊轉移開了視線,問道:“高辛還只是一個小孩,這樣臥底在黃帝身邊……”
“他比我們任何人都安全。”琅琊寬慰着,“黃帝疑心雖重,但是不會懷疑自己一手栽培起來的高辛。何況,高辛我有接觸過,是個聰明,懂得厚積薄發的孩子。你不用過多擔心。”
依謠勉強點了點頭。猰貐卻不打招呼地就推門而入,“奴家沒有破壞二位的興致吧?”
“有何事?”琅琊側眉問道。
“句龍走了,他讓奴家給依謠姑娘說一聲。”
“怎麼會?”依謠掙扎着就要下牀,“他不會不管我就走的……”
“你慢一點……”琅琊扶着依謠,喊了一聲猰貐。猰貐就趕緊過來扶着依謠下了牀,依謠迫不及待地就往外闖。她不信,句龍絕對不會就這樣扔下她的!雖說她心裡面有股異樣的感覺,自己醒來後句龍就怪怪的,但是,他也不會,也不能就這樣走了啊!
“句龍……”依謠沖天大喊着,春木的身影還在空中。只是句龍並沒有因爲依謠的呼喚而掉頭。
句龍催促着春木加速,待他們完全飛出了巫醫寨的結界,句龍纔有勇氣回頭看了早已不存在的依謠一眼。“對不起!我再一次爲了華胥而離開你……”句龍皺着雙眉,心中竟如四分五裂一般。
他記得,他說過不再爲了華胥而離開她。他記得,他說過自己要帶依謠遠走高飛的。他記得,他說過三生三世只爲依謠。上天既然讓他們重逢,又何必再度拆散他們呢?
句龍胸中憋着一口怒氣,猛地仰天咆哮。震得九霄天裂,白岐山崩。
“回來了!回來了!”華胥國民手舞足蹈地歡迎着句龍。
后土和唱曲老先生相視一笑,迫不及待地就迎了上去,二人紛紛下跪道:“臣等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其餘的百姓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跪了一地。
句龍趕緊扶起了后土和唱曲先生,也示意衆人起身。
“我們終於等到你回來了!”唱曲老先生感概着。
句龍不帶笑意地笑了笑,便走進衆人之中,高聲說道:“各位可以回屋收屍行囊,即日起,我們正式回我們自己的家!不用再擠在這個地方了!”
“真的?我們可以回家了?”
“相公,我們可以回我們自己的家了!太好了……”
“娘,我要回家。我的娃娃落在家裡沒有拿來玩。”
句龍的一番話在人羣裡面炸開了鍋,大家紛紛議論開來。行動快的,已經馬不停蹄地回屋了。后土興奮地站在句龍身旁,難以置信地說着:“你真的想通了?”
“想通沒想通,這都是我不能丟棄的責任。”句龍神色黯然,“或許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我才能真正的灑脫。依謠,她會理解我的。”
“無論如何,老夫這就先出去將外面的假屍都清理了。”唱曲先生喜出望外地就隱身而去。
句龍悄悄在後土耳旁說道:“我叮囑你再查查他的身家,可查到什麼?”
“一無所獲。他的本領彷彿深不見底。”
“依謠的事情,他好像也說對了……”句龍不願意地承認着。
后土不解地看着句龍,知道這個問題是自己不能問的。他笑了笑,夾着句龍的雙肩,“不說不開心的話了。至少我們能出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今夜的月光隱在雲後,只能朦朧地看着一片光暈。同一片月夜下,不同的人卻懷着同樣的心思。琅琊推着輪椅,與佇立在山澗的依謠並肩望着天空,未言一語。
“你不用安慰我。”依謠忽然說道,“我只是一時之間沒有接受他居然不打招呼地離開,並不是哀痛他舍我而去。”
“我知道。你想讓他完成他的使命,就像當初你不願隨我而去,讓我爲了巫族也要留下一樣。”琅琊嘴角帶着笑意地看着依謠。
“我不想你……”
“我沒有誤會。”琅琊搶先道,“那一段對你而言,只是身不由己,對我,卻是一生中短暫的幸福。那一刻,至少我知道自己可以擁有你……即便是一個滑稽的誤會,是我自私的貪慾。”
“不。”依謠趕忙說道,“是我讓你承受着痛苦。若我一直拒絕你,大不了就痛一次。可是我讓你得到後又失去,這個痛,是時間都無法彌補的。我……真的很抱歉。”
琅琊強忍着轉過身去,推着輪椅就咕隆咕隆地離開了。臨走說道:“快回屋吧!外面很冷,你身子還未好。”
依謠愣在原地,目送着琅琊消失在了黑暗的樹林裡。
“漪靈,你告訴我要怎麼辦?”
“回去問問你的父王,你就知道該怎麼辦了!”漪靈的聲音在依謠的腦海裡響了起來。
“問父王?我爲何要問父王?”依謠詫異地說着,“父王和巫族素來不和,若是我問他,他還不把巫族夷爲平地。”
“素來不和?你父王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什麼意思?”
“難道你忘了,琅琊的身份敗露之際,他讓你回去問你的父王,你至今都沒有問過的話嗎?”漪靈嚴肅地說着,“帶我回北國,我會讓你知道該怎麼辦!”
漪靈意味深長的話在寂靜的夜空下,讓依謠更沒有了睡覺的意思。她細細揣摩着其中滋味,腦海裡也想起了那一夜琅琊衝自己吼着:“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到底知道你何事嗎?如果你還想知道,你回去問顓頊,你娘到底是誰!”
未曾想過了幾十年來,這句話依謠竟然還記得如此清晰。或許是她自己以爲自己忘了,實際上她的心,比誰都記得準。
“我娘,難道不是我的母后嗎?”依謠望着山泉泛起的波光粼粼,碎碎唸叨着。
“檮杌!你看看你乾的好事!”顓頊不由分說地將一碗茶扔到了檮杌的頭上,茶盅瞬間四分五裂地滾落到地。棕黃的茶水摻着檮杌額上的鮮血潺潺而下。此時依謠剛剛趕回北國大殿,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精衛趕忙用自己的手絹替檮杌擦拭着。依謠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父王,大哥做錯了何事需要你如此動怒?”
“何事?或許在你們眼裡都是好事!”顓頊將怒氣發到了依謠的身上。
依謠正欲狡辯,元冥就忽然進來報道:“陛下,神農國、華胥國、還有軒轅魃帶領的軒轅部落都將今季的稅賦上繳了。”
“退下退下!”顓頊不耐煩地揮手示意着。
元冥應了一聲是,偷偷瞟了精衛一眼。看着精衛正細緻地爲檮杌擦拭着茶水,心中揪着疼。默默地退了下去。精衛餘光看着元冥退下後,才收了手,癡癡地注視着元冥離去的身影。
依謠大步一跨,說道:“華胥國?華胥國不是被滅了嗎?”
“這都是你大哥做的好事!”顓頊又惱怒地瞪着檮杌,“句龍在你大哥婚禮當場就走了,我隨後發現就派人去追,卻全部被你大哥擋了下來。說句龍只是在周邊散散心,又聯合精衛、炎帝等人把我纏住。我看是大日子不予以計較,第二日不曾想你大哥又故技重施。我看在炎帝一直在此的面子上,放了他一馬。讓他立馬把句龍給我帶回來!現在好了,華胥國的勢力現在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們都高興了?”
依謠看了看檮杌,“大哥和句龍本是兄弟情義,讓他出賣……”
“我還是你們的父親!我的話,你們都不聽,還有什麼情義所在?”
“父王。”精衛跪在檮杌身旁,“此事我也有脫不了的關係……”
“快扶你嫂子起來,懷有身孕怎能下跪?”
“什麼?”依謠呆呆地看着精衛,“父王已經知道了?”
“我說你們乾的蠢事!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你們還想瞞我到幾時?你們本就是夫妻,就算是奉子成婚,也不爲過。爲何要瞞我呢?”
依謠握緊了精衛的手,說道:“是大哥和嫂子自己覺得不好意思……”
“懷孕了?”元冥呆滯地站在殿外,手中抱着一堆應該是記錄此處繳稅的憑證。
精衛惶恐地看向元冥,顓頊卻冷冷地說道:“是!這件事,我本想找一個黃道吉日再向天下公佈。既然依謠也已經回來了,這件事就交給你元冥去做了。儘快!”
元冥壓根兒就沒有聽進去,他的視線裡只有精衛。他慢慢將視線落在了精衛稍稍隆起的小腹上,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