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宮闈暗鬥
父母雙全的人,或許不太理解嫋嫋的做法。
明明生活無憂,卻偏偏花錢在這偏遠又危險的邊城郊外住下,目的卻是爲了尋找親人,儘管希望非常渺茫,可她還是堅定地住了下來。
無依無靠的人迫切需要親情的心理,外人是不容易引起共情的,只覺得這種行爲很傻。
趙孝騫沒有勸她,甚至鼓勵她繼續尋找下去。
尋找親人的漫長過程裡,那一絲渺茫的希望能夠支撐她的餘生過得不那麼痛苦,就已足夠了。
“你是在真定府附近被遺棄的?”趙孝騫問道。
嫋嫋點頭:“是的,你知道宋遼邊境很複雜,宋人遼人,無論軍隊還是平民,都在邊境內外踏足。”
“而我,正好被路過的遼人撿到,後來就被人撫養,不得不學習琴棋書畫和歌舞,成了遼國的一顆棋子……”
嫋嫋苦笑:“至今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宋人,還是遼人。”
趙孝騫眼睛眨個不停,中過影視劇的毒的他,開始腦補嫋嫋離奇的身世。
豪門恩怨?遼國公主?父母出身尊貴,卻被政敵追殺,爲了保護剛出生的女兒,不得不將她拋棄……
某天他和嫋嫋正過着簡樸平淡的日子,突然一羣黑衣人登門,見面就對她跪拜,口稱“公主”或“郡主”。
然後不出意料的三年之期已到,家主已除掉政敵,恭請公主或郡主迴歸都市……啊不,迴歸上京。
而他呢?
大宋宗親,當朝郡公,如果嫋嫋真是遼國公主,他就獨自背一扇門板跟她回上京,到她家門口,把門板狠狠倒插在她家大門外,從此成功打入敵人內部。
接下來又是一出精彩的“贅婿”劇情,先低調,被女方家人各種欺負,最後大宋來人,神奇的是,照樣是一羣黑衣人,跪在自己面前說,三年之期已到,請郡公迴歸汴京。
牛逼起飛之前,那些欺負他的女方家人當然不能放過,果斷吊起來點天燈……
劇情太精彩,趙孝騫都快沉浸進去了,臉上露出清澈的微笑。
趴在他胸膛上的嫋嫋見他笑容古怪,不由狠狠掐了他一下。
趙孝騫愕然:“你幹啥?”
“你又在想什麼齷齪事?”嫋嫋瞪着他道。
“你咋知道我想的事情很齷齪?”
“因爲你的表情很齷齪!”嫋嫋氣呼呼地道:“剛得到我,你的心思卻在想別的女人了!”
說着嫋嫋齜牙,露出兩排潔白的貝齒:“快說,你剛纔在想誰?”
趙孝騫遲疑了一下,道:“不知當講不當講……剛纔我在想你娘。”
嫋嫋震驚:“我……娘?”
“是的,你打斷我的思路前,我正在考慮把你娘點天燈,順便搭上你爹……失禮了。”趙孝騫誠實地道。
嫋嫋:“…………”
沉默半晌,嫋嫋突然爆發了,像只小雌虎似的撲上來,開始對他無情地撕咬扭打。
許久後,兩人又累了。
趙孝騫看着胸前和胳膊上的無規則牙印,像被一羣流浪狗追殺了五條街,頓時累覺不愛。
“分手吧,我累了。”趙孝騫又恢復了賢者的睿智和冷靜。
嫋嫋有氣無力地道:“等我緩過來再收拾你。”
“分手,房子歸你,我淨身出戶。”趙孝騫強調道。
“淨身可以,不準出戶。”嫋嫋微笑,一雙美眸彎成月牙兒:“還有,房子本來就是我的!”
剛纔咬得很解壓,此刻嫋嫋的心情奇佳。
“你今日來找我,是想我了嗎?”
趙孝騫突然清醒過來,看着她嚴肅地道:“對了,差點忘了大事,我今日找你,是爲了帶你走,咱們回真定城。”
“爲何?”
“遼國調動五萬兵馬,即將兵臨真定府,真定府轄下的範圍都很兇險,你住在此處隨時會被遼軍屠戮搶掠,所以你必須搬走。”
嫋嫋驚愕地道:“宋遼要開戰了?”
“是的。”趙孝騫盯着她的眼睛,嚴肅地道:“這時候你別作了啊,這件事敢跟我唱反調,我真會狠狠收拾你,把你吊起來抽。”
嫋嫋臉蛋兒一紅,白了他一眼,嘟嚷道:“什麼古怪的愛好……”
“好了好了,我又沒說不走,反正你說要給我一個家,以後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死也不分開。”
“大可不必,我剛剛已決定跟你分手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我江湖再……”
話沒說完,嫋嫋又撲了上來,張嘴就要咬。
“混蛋!大混蛋!以前我爲何沒看出你是這麼一個大混蛋呢!”
“住嘴!我要還手了啊!”趙孝騫大怒:“回手掏!”
…………
真定府戰雲密佈,一觸即發。
遙遠的汴京城,卻仍是歌舞昇平,士大夫舉杯邀月,百姓奔波於生計。
千里之外的戰爭,就算臣民們知道了,也不會對他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上午時分,楚王趙顥走進了延福宮,在宦官的領路下,走進了慶壽殿。
慶壽殿是向太后的寢宮。
從名分上來講,向太后是趙顥的皇嫂,趙顥是太后的小叔子。
這位小叔子最近有點奇怪,所作所爲令太后頗爲困擾。
神宗先帝在世時,趙顥與後宮的關係不算太疏遠,但對這位皇嫂還是敬而遠之的。
後來神宗駕崩後,太皇太后掌握朝政,這位太皇太后對趙顥特別寵愛,畢竟親生的。
趙煦年幼未能掌權,趙顥經常出入宮闈,主要是向太皇太后問安。
後來太皇太后薨逝,趙顥沒了娘,終於消停了,此後的一兩年裡很少進宮,除非是官家特意召見。
如今卻不知怎麼回事,這位楚王殿下又開始頻繁進宮,主要的目的就是求見向太后,然後各種送禮,各種馬屁逢迎。
最初幾次,向太后和顏悅色召見了他,都是一家人,趙顥的口條也特別招人喜愛,根本不講什麼皇室禮儀,一口一聲“皇嫂”,哄得向太后眉開眼笑。
入冬以後,趙顥進宮越來越頻繁,送的禮也越來越重。
更令人困擾的是,宮裡已經開始傳閒話了。
畢竟一個是寡居的皇嫂,一個是離了婚的小叔子,兩人的年齡,身份,經常見面的頻次……很難不惹人閒話啊。
閒話越傳越難聽,就連向太后本人都忍不住心中嘀咕。
這貨該不會真的對本宮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心思吧?
一個是太后,一個是親王,身份越尊貴,越引人注目,若是傳出什麼宮闈醜聞來,趙顥是男人,臉皮夠厚不要緊,她堂堂太后還要不要活了?
於是後來,趙顥再進宮送禮求見什麼的,太后爲了避嫌,大多時候都是婉言拒見的。
而趙顥這位看似憨厚的胖子,果然臉皮夠厚,拒絕一次兩次,他好像根本沒品過味兒來,仍堅持不懈地求見,像一條死皮賴臉追求女神的舔狗,搞得太后既害怕又煩躁。
今日趙顥又進宮了,沒錯,仍然是求見太后。
眼看除夕了,如此重要的節日,楚王殿下怎能錯過給皇嫂送禮的機會?
這次向太后沒拒絕他,終於在慶壽殿召見了趙顥。
因爲今日不必避嫌,恰好慶壽殿裡有客人,當着客人的面就沒有必要避嫌了。
客人名叫趙佶,當今官家的弟弟,爵封遂寧郡王,愛好書法,愛好作畫,愛好各種稀奇古怪的石頭……
當然,更愛太后。
自己的親孃早在元祐四年便已過世,如今向太后就是他的親孃。
說來趙顥和趙佶也是親叔侄,所以向太后當着趙佶的面召見趙顥,她覺得並無不妥。
都是自家人嘛。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對親叔侄早已勢同水火,不共戴天。
所以當趙顥捧着一個白玉雕成的小盒子走進慶壽殿時,趙佶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表情帶着幾分壓抑的憤怒,以及難以言喻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