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母親問話,小傢伙頓時“咯咯”笑了起來。見懷中的孩子笑的甜美,身爲母親的沁潔臉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不知道你二姨與哥哥他們怎麼樣了,孃親不在身邊也不知道你哥哥聽不聽話。還有你三姨,是否像離弘毅說的那樣已經沒有事了。”沁潔低聲自語。
前些日子尹薇回信說瑾瑜的身體出了些問題,雖然信中告訴她只是白了頭髮讓她不要擔心,但是她知道情況絕對不會如此輕巧。
雖然從離弘毅口中得知了瑾瑜無事的消息,但是在沒有見到瑾瑜之前她還是忍不住擔心。只是她現在身陷囹圄而璟雯與阿四分別被關在不同的石室,除了女兒連說話的人都沒有,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與離弘毅一起在福嬸那裡轉了一圈的瑾瑜渾然不覺,若是她剛纔好奇心重一點,或許就能見到闊別許久的親人。不過孤月皇后失蹤的消息並未外泄,一直身在山中的瑾瑜更無從得知,所以並未有多餘的心情。
轉眼時間過了四個時辰,即便是夏天,天色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結衣將瑾瑜帶到了一間厚重的山洞門口便轉身離開,看着從屋內透出的燭火,瑾瑜邁步走了進去。離弘毅一身白衣背對着門口站着,在瑾瑜進門的瞬間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剛一進門就看見一身白衣的離弘毅緩緩轉過身來,隨即神秘一笑。
“知道我爲什麼改變主意嗎?”
燭光在離弘毅身後,給他鍍上一層光暈,半隱在黑暗中的南王,一雙桃花眼波光粼粼,充滿魔性的妖異,卻也充滿致命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只是見慣了離弘毅的絕世之姿,瑾瑜早就麻木了。
瑾瑜搖了搖頭,離弘毅所謂的改變主意是指放走福嬸一事,最開始他明確表示不會放人,可是最後卻在她的請求下放走了對方,與對方說一不二的性格矛盾,但卻無比符合他隨意的心性。
“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離弘毅收斂起眼中的波光,桃花眼中又是一副平靜如水的模樣,“我始終懷疑現在的七皇叔的真實身份,本想從福嬸的口中套出點什麼,但是她的警覺性太高了,就只是探出了七皇叔跟鳳凌長得極爲相似,而且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相似。”
“什麼?”瑾瑜大驚,“離夜染跟鳳凌長得一模一樣?”
不由想起福嬸看離夜染的眼神,不知爲何瑾瑜就是覺得她是透過離夜染在看另外一個人。因爲多次被福嬸弄錯,瑾瑜也是有過疑惑,後來離夜染告訴她,他跟鳳凌長得很像。這表兄表弟嘛,長得像一點沒有什麼,而且鳳凌也死了那麼多年了,福嬸思人心切認錯了也情有可原。但現在聽離弘毅這麼說,好似其中還有隱情,並未像瑾瑜想象的那麼簡單。
“不僅一模一樣,而且鳳凌死在繼業六年,是七皇叔毒發那會兒。鳳凌在七皇叔中毒的那段時間出了一趟鳳家,回來的時候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屍體。”
福嬸不說,離弘毅自然有他的方法,但是福嬸畢竟不是鳳斬父子,所知道的有限。但是就是這兩點也忍不住讓人想入非非。繼業六年,鳳凌爲什麼突然離開,爲何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而本該毒發身亡的離皇病情慢慢好轉,最終化險爲夷。
“你是想說現在的離夜染是鳳凌假扮的?而葬在鳳家的那個是真正的離夜染?”瑾瑜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離弘毅點點頭,很滿意瑾瑜的問題。不過,就在他想一錘定音的時候,瑾瑜又使勁地搖搖頭,道:“這不可能!據我所知鳳凌基本上一直待在鳳家,他不可能清楚離夜染的所有喜好與經歷。就算他李代桃僵取代了離夜染的地位,但又怎麼瞞得過離夜染身邊的人,先不說朝夕相處的宮人,更別說洞若明火的朝臣。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差錯都會讓人起疑的。”
知道繼業五年發生在靈山上的事情,將奮不顧身揹着依依的尋寶蟲的事情講得惟妙惟肖,瑾瑜很難懷疑現在離夜染跟她初識的不是同一個人。
“確實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測,不能作爲證據,但是我還留了後招。”彷彿知道瑾瑜的回答,離弘毅不悲不喜地側身一讓,頓時一個雙目緊閉面目充血的女子出現在瑾瑜眼前。
先前是被離弘毅擋住,瑾瑜並未察覺這屋子中還有其他人的存在。女子坐在瑾瑜對面的桌案前,桌案上擺着許多蠻州南疆一代的奇異物件。此刻女子正在做冥想狀,麪皮緊鎖紅得可怕,額上的青筋正一根一根地跳着,血汗滲出皮膚,聚精會神的模樣看着都讓人發寒。
“你……你,你是凌少爺嗎?”期望又害怕,同時又伴隨着小心翼翼的啜泣聲從女子口中傳出。
皇宮中,因爲福嬸突然昏迷在宮門口,正在與堯旭臣等人密談的離夜染,匆匆交代完事情,便來到福嬸休養的地方。此時福嬸已經醒轉,看着朝思暮想的面孔不由激動起來。
被叛軍囚禁的這段日子,對方想方設法從她口中探尋鳳凌小時候的事情,尤其是繼業六年鳳凌去世前後。雖然不知道對方爲何會對鳳凌感興趣,但是福嬸卻知道對方肯定是不安好心,口風嚴實並未透露出一個字。
落到敵人手中,爲了保住鳳家的秘密,同時也爲了不拖累自己人,福嬸曾想過絕食。可就在她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候,離弘毅突然跑來告訴她一個驚人的消息。
其實鳳凌沒有死,真正死的是離夜染。
早年她雖然只見過離夜染一兩面,但是與鳳凌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對方她記憶猶新。若不是兩人同時出現,連她都可能認錯人。細思極恐,當年鳳凌死的那麼突然,而且不知爲何她總在離夜染身上感覺到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以前還以爲是對方跟鳳凌長得相像的緣故,現在想來會不會如今的離夜染根本就是她一手帶大的鳳凌?鳳凌來到鳳家之前身世成謎,只道是家主的私生子。再加上離弘毅一直想要套她的話,她很難不這樣懷疑。
不過懷疑歸懷疑,如果現在的離皇真的是鳳凌的話,那可是欺君罔上的死罪,她更不能泄露對方的秘密。本想一死了之的她,由於十多年來的執念,她渴望能夠親耳證實她的猜想,哪怕是再見對方一面也好,於是苟且偷生活到了今日。
“是你嗎?”福嬸淚如泉涌,想伸手撫摸這張親切的面容,但又有些膽怯。
桃花眼中有溫情滑過,離夜染從懷中掏出一根木簪。雖然只是一根普通的木簪,充其量就是雕得精緻幾分,但福嬸彷彿見到稀世珍寶一般,目不轉睛地盯着,往日的情景不由浮上心頭。
看着眼前的木簪,福嬸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親親地摩挲着木簪彷彿再次感受到少年陽光的笑臉。凌少爺是陽光好動的,染少爺是冷漠凌人的,截然不同的性格很難將兩人聯繫到一起,就算是一模一樣的外貌,但是福嬸一眼就能區分出兩人。但是,現在的她迷惑了。
同樣的桃花眼中有了溫度,特別是當一根跟她手中的木簪一模一樣的金簪出現在對方手中時,她的臉上頓時露出驚駭之聲。
“福嬸,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桃花眼爛漫,少年揹着手笑嘻嘻地說道。
還風韻猶存的福嬸想了想,最終搖搖頭。
“福嬸真是健忘呢,今天是福嬸你的生辰。”少年笑道,將揹着的手放到了身前,一根木簪出現他的手中,“這是我送給你的生辰禮物。”
少年不過三四歲的模樣,因爲個子較矮夠不着成人的腦袋,揚了揚手中的木簪,福嬸會意頓時喜笑顏開地蹲了下來。將木簪別在了福嬸的頭髮上,少年拍了拍手,意氣風發地說道:“這是我親手雕的,雖然現在只是木頭,但是今後我會送一根一模一樣的金簪給福嬸的。”
福嬸感動不已,就算是木簪只要是鳳凌送的,就比任何金銀首飾珍貴。
“凌少爺……”福嬸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滿腦子都是小鳳凌當初的話語。就在她出神之際,金簪別在了她的頭上,一如當年鳳凌幫她別的那根木簪。除了材質變了之外,並無其他不同。
福嬸顫抖着雙手,抓住了離夜染的手,眼中的淚水更加洶涌。他還記得,他還記得,除了凌少爺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的約定。甚至連長大後的凌少爺也忘記了小時候的話語,這根金簪的約定一直拖到現在,除了凌少爺她想不出來誰會記得。
桃花眼閃動,波光盪漾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不忍之色。
“鳳凌已經死了。”離夜染平靜地說道,但是每一個字卻清晰無比,一字一句落進兩人的心中,像魔音一般在耳邊縈繞,“這是他臨時前託付我做的。”
不是鳳凌而是鳳凌的遺願,福嬸如墜冰窖。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已經快要接受鳳凌死訊的她,好不容易燃燒起希望,希望的火種在簪子出現的那一刻達到頂峰,卻又在燃燒最旺的時候被潑滅。
她的心冷到了極點,愣在當場不知所以。
“兄長他是爲了我而去世的,今後就讓我代替他照顧你。”離夜染溫和的說道。但絲毫不能溫暖福嬸的心。
將頭上的金簪拔掉,還給了離夜染。有些東西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本質是不同的,就算再像那也與之前的不一樣。
“金簪再好,我還是更喜歡木簪。”淚滴落到木暫上,將木暫打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