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貴人向來在宮中無甚交好,即使懷了孕也是冷冷清清的。素雅爲其不平,閆貴人反倒放得開,笑道:“妹妹何必如此,我有你們就已經知足了,管那些個人作甚?咱們姐妹彼此照顧,守望互助,比什麼都好。”
素雅笑道:“姐姐所言甚是。”
一場言談,賓主盡歡,直到深夜,兩人方纔散去。
素雅心裡卻擔憂不已。向來宮中有孕妃嬪既是衆矢之的,閆貴人雖然有了自信,可到底還是心機不深,再加上她的出身也不高,這個孩子是否能夠安全降生,還是未知。
錦茜勸道:“小主若是不放心,這些日子便多和閆貴人作伴便是。只是如此一來,若是閆貴人有個什麼閃失,小主首先便會被懷疑了。”
素雅苦笑:“的確如此,否則,我何至於如此擔憂呢。她到底與我算不得多麼深刻的姐妹,我若幫她過頭了,難免被人說成**,傳到皇上耳朵裡多有不好。宮裡的女人大多命苦,我又是在不希望她和真妃一樣……”
錦茜趕緊打斷:“小主慎言。隔牆有耳,而且小主這番話,聽在別人耳朵裡,未必不是在行詛咒之事。”
素雅輕輕點頭,夜深,卻毫無睡意。
“罷了,你去睡吧,我索性睡不着了,便做幾個香囊打發時光吧。”
錦茜知道素雅不過是想要尋個安靜罷了,聰明的退下,並且體貼的關好了殿門。
人人都羨慕宮中之人屋大物多,珍寶無數。卻極少有人真正瞭解,身在後宮中人的苦悶和孤獨。素雅面對着空曠的殿閣,悵然若失。
&
翌日,太陽照進窗子。錦茜進門來伺候,卻發現素雅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無奈的搖搖頭,然後輕輕晃着素雅的肩膀:“小主……”
迷糊中聽到聲響,素雅睜眼,錦茜微笑道:“小主移步到牀上去睡吧。”
素雅東想西想的想了一夜,說是在做香囊,其實也沒真正做幾針。及
至天明,才睏乏不已,竟趴在桌子上就睡熟了。此刻被錦茜叫醒,剛一沾牀鋪,便沉沉睡去了。
錦茜幫素雅脫了鞋襪,掖好被子,然後在一旁拿本書隨手翻看。素雅許久未曾睡過好覺,這一下直接睡到午時吃飯。醒來的時候,皇帝坐在身側。
素雅嚇了一跳,趕緊向皇帝行禮。忙亂中,竟是滾下牀鋪的,皇帝皺了皺眉。
“自己個兒的身子還未好利落,就別忙着這些虛禮了。”
皇帝聲音裡關切的語氣讓素雅心頭一暖,在錦茜的攙扶下起身,恭順道:“嬪妾體弱,許是內裡傷了元氣,此番好的實是緩慢。勞皇上掛心,嬪妾實在過意不去。”
皇帝溫和的笑了笑:“素雅身子沒好全,好好歇着便是。”
素雅謝恩,卻並沒有輕鬆起來。
午膳時間,皇帝仍未有離去的意思,素雅自是不能強行趕人,便招呼了小廚房,所有飯菜改雙人份,和皇帝同桌用膳。
素雅取下手上的護甲,爲皇帝剝了一隻大蝦,放入自己的碗中遞給皇帝。
“你這裡的飯菜,總讓朕有種放鬆的感覺,朕曾經和太后提及,御廚都沒你這裡的人做的好吃,反倒被太后訓斥,說朕越發挑嘴了。”皇帝將蝦肉放進嘴裡,鮮美的味道頃刻間炸開,美妙非常。
素雅笑道:“皇上不是挑剔,而是御廚房整日爲皇上服務,吃得多了便覺得膩了。而且,皇上用膳多是和太后一起,前朝後宮之事必有涉及。再好的東西遇上心情不悅,也覺得不好吃了。不過是心境不同罷了。”
皇帝凌厲的視線射來,看的素雅渾身不自在。素雅認錯似的道:“食不言寢不語,是嬪妾失德了。”
“先開口的是朕,你說自己失德,實則是暗示於朕吧。”
素雅又要去跪,皇帝立刻擺手道:“朕說過了,別整日的跪。”
於是素雅便站在一旁,低頭道:“嬪妾不敢。嬪妾只是將自己想法說與皇上。”
皇帝輕輕點頭,招了招手:“坐吧,朕與你,在平常人家不過是夫妻。既是夫妻,便不用如此,朕甚是喜歡這尋常人的生活。”
素雅落座,皇帝繼續道:“素雅所言甚是,心境不同,眼前所見萬物也不同。朕以前竟沒有想到這點,真可謂是一言驚醒啊。”
素雅笑道:“皇上貴爲天子,九五之尊,看待事物的眼光比嬪妾不知要高上多少。在皇上面前,嬪妾不過是螢火之光了,哪裡敢同太陽爭輝呢。”
“何必如此貶低自己。素雅的眼光比起朕,並不遜色。在這後宮,已是無人能及。”
聽得皇帝的讚許,素雅臉色微變,強自笑道:“皇上謬讚,嬪妾哪裡敢當。沐皇貴妃……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比起嬪妾自然要目光遠大的多。”
皇帝沉了臉,嚴肅道:“論起心境,她比你是好得多。可是論起眼光,她未必及你。朕並不是在說好聽的話,事實如此罷了。鳶兒她……”
皇帝似是說不下去,眼光閃閃,竟全沒了焦距。
皇帝對沐皇貴妃,一直有一種愧疚感。而盼了這麼多年終於走出重禧宮得以和他日日相見的鳶兒,卻早已不同。不是記憶中那般柔軟溫和,更多了一些時光的痕跡。而皇帝,並不喜如此的改變。
一直多方思慮的問題,如今被素雅一言道破,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心境不同了啊……”望着窗外喃喃,“鳶兒搬去重禧宮的時候,雖然傷心難過,卻也還是可人模樣。如今每次相見,總覺得相敬客氣的多,再不復當初……”
“時間總是能改變許多事情,可只要人還在,一切都有迴轉的餘地。在皇上眼中,沐皇貴妃有所改變,皇上又怎知,沐皇貴妃眼中的皇上未曾改變呢?”
素雅一句話,皇帝身子一震,踉蹌退了兩步,然後扶着椅子坐下。好半晌,才長出一口氣:“素雅,朕算服了你。”
素雅微微一笑,不再多說,皇帝自是明白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