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親口說的,他乃東華攝政王,爲了東華,本王什麼都可以做,而她還沒有自大到可以讓齊璞瑜爲他改變自己的行事準則。
他想殺她,只是一擊不中,沒了順理成章的理由,擔心再次貿然出手,逼急了馮宇,只怕會拿玉璽做文章罷了!
想到此處,馮九卿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陣陣的發涼。
魏嬤嬤戰戰兢兢地站在牀前,看着凌亂的被褥,眼中的驚駭之色越來越濃,一口氣差點沒繼上來。
見她如此,馮九卿煩躁的目光一頓,忽然靈光一閃,眼中浮現出一抹危險的寒意,森然噬骨,叫魏嬤嬤顫抖的身體,霎時軟了下來,咚的一聲跪在地上。
“此事若是傳到父親耳朵裡,魏嬤嬤,你說,你的下場會如何?”
魏嬤嬤白着臉叩頭,“太后恕罪!奴婢不敢!奴婢什麼都沒有看見!真的沒有!”
進宮之前,馮宇就千吩咐晚叮囑,無論如何,務必要讓馮九卿成爲合格的皇后,而現在,她是太后。
堂堂太后,竟與先帝的兄弟攪和到一起,竟有了不倫之事!此事傳揚出去,莫說她,就是這慈榮殿的宮人,沒有一個可以活下來!
馮九卿若得了個穢亂後宮的名頭,那馮家有什麼資格把持玉璽?到時百官可不會再忌諱那馮家,馮家之言也無人會信,迎接他們的,非死亡,即流放!
魏嬤嬤想到此處,便已是面如死灰,卻聽馮九卿冷笑道:“你不會說,那想必其它人也不會說什麼了,那你說,哀家有沒有可能說呢?”
魏嬤嬤瞳孔一縮,霍然擡頭,驚愕不解地看着她,“太、太后?”
“你照顧哀家不力,還讓哀家……成了攝政王的人,”此話雖然難聽,奈何已經是事實,馮九卿只好壓住心中的不滿,繼續道,“如今父親與攝政王水火不容,我若是將這件事告訴父親,父親自然不會對我做什麼,可你呢?”
“太后!”魏嬤嬤眼前一黑,匍匐着上前,“太后不要!奴婢也是身負任命,不得不監、陪伴太后!但是奴婢雖然沒有功勞,總也有苦勞啊!”
“嬤嬤何必這麼害怕?”馮九卿受制於人這麼多日,總算有了揚眉吐氣的時候,心中激動難耐,連衣服也懶怠收拾了。
“其實此事,哀家也不想多嘴,自毀清白對哀家來說,有什麼好處呢?”
魏嬤嬤微怔,她雖也不相信馮九卿會自毀清白,但她自跟着入宮以來,早就發現馮九卿就是個不喜歡聽命行事的主兒。
她喜歡自由,喜歡無拘無束,入宮到現在,連家書也不肯多看一眼,縱有必要之事,也多是她口傳而已。
命只有一條,她不敢賭。
馮九卿慢慢坐到了牀邊,伸手將魏嬤嬤扶了起來,動作輕柔,面目可親,魏嬤嬤卻嚇得縮手縮腳不敢動彈。
“嬤嬤,”馮九卿神色一軟,嘆息道,“哀家母家是什麼情況,您也是知道的,嬤嬤是個聰明人,當真認爲,把持着玉璽,就能把持朝堂?”
魏嬤嬤驚疑不定地看着她,“太后……此話何意?”
馮九卿輕笑,眸光輕斂,纖弱的手指在那長了繭子的一雙手上按了按。
“父親,畢竟已經老了,難道能把玉璽藏一輩子嗎?”
此話說得委實大逆不道,但魏嬤嬤卻聽明白了。
皇帝還年輕,甚至攝政王也還年輕,馮家縱然能夠把持朝堂,也沒餘多少年好把持的。更何況,現在的朝堂,馮家也把持不住。
拿着玉璽,充一時的門面,若等他日幼帝長成,攝政王甘心讓權,待要清算起來,馮家便是第一個倒臺的。
“那,娘娘的意思是?”魏嬤嬤若有所悟,卻還是多問了一句。
“哀家雖然不孝,卻到底是馮家的女兒,總要給他們留一條後路纔是。”
馮九卿站起來,此刻,方纔緩緩收拾了下自己的衣服,柳眉微微上揚,淡淡開口。
“這皇宮啊,哀家恐怕是出不去了,嬤嬤也未必就能離開,我們倆也算是一輩子的伴了,嬤嬤總要爲自己考慮一下才是,父親老了,總喜歡做些糊塗事,嬤嬤看着精明,可別跟父親一樣糊塗纔好。”
話說到這個份上,魏嬤嬤若是再聽不明白,馮九卿便真的要起殺心了。
魏嬤嬤神色掙扎,“但奴婢家中,尚有一童生,他……”
“才說了嬤嬤別犯糊塗,怎的嬤嬤又糊塗了?”馮九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嬤嬤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縱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哀家不得頭一個頂着?”
魏嬤嬤微怔,卻見馮九卿走到窗邊,看了眼廊間的牡丹。
“哀家說了,父親,老了……上次他救我,可曾受了什麼傷?”
魏嬤嬤默了片刻,盈盈福身,“啓稟太后,馮大人一切安好,並未負傷,只讓奴婢好生照顧太后,勿讓太后與攝政王走得過近。”
可惜,馮宇還是囑咐晚了。
馮九卿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傳膳吧,今後要怎麼回父親的話,嬤嬤想來也該清楚。哀家的脾氣向來不大好,今日之事,嬤嬤若是傳給第三人聽……”
“奴婢不敢,太后放心,奴婢後半生與太后榮辱相關,願爲太后效犬馬之勞。”
魏嬤嬤眼神複雜地看着站在窗口的人,芳華年齡,水一般的女兒,掙扎於泥濘漩渦之中,如今也變得城府可怕,又成了攝政王的……玩物。
她的心,只怕比任何人都苦。
“好,”馮九卿扯了下嘴角,強撐起精神,“傳膳吧,哀家餓了。”
攝政王府就位於京畿東門之外。
紫氣東來,東門爲正,那裡是宮城最爲氣派的一處所在,宮門外百米之內,閒雜人等都不得擅入,若有擅動宮門者,更有特敕,可以就地正法。
但偏偏就在這樣的地方,一座王府拔地而起,先帝恩寵,讓它在東華聞名,而先帝地轟然崩逝,它的名氣沒有消減,反而更加讓人聞風喪膽。
周老已經在門口等了許久,一見到那出宮的馬車便迎上去,馬車裡,齊璞瑜蹇簾而出,還未落地,便問道:“有消息?”
“是,”周老點頭,“啓稟王爺,今日姚國相以審問爲名,入城中驛站見過南澤使臣羅華公,一個時辰纔出來,報信的人隔得很遠,什麼都沒有聽到,但多半與高利貸有關。”
“又是一個時辰,”齊璞瑜嘴角扯出一絲淺笑。
“看來姚子晉是迫不及待想爲國庫添磚加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