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華一口氣險些沒上來，砰地一聲又將茶杯摔在了地上，奉茶的宮女不敢擡頭，又默默往後跪了幾分。
“好一個‘謝謝款待’，他這是在諷刺本宮，還是在威脅本宮呢？啊？！”姚若華咬牙，貝齒幾乎在下脣瓣上留下了痕跡。
肅寧宮中無人作答，連呼吸的聲音都壓得微不可聞。
許久，姚若華重重地坐回了位置上，卻又自言自語道：“馮九卿那個賤人，不就是仗着自己年輕嘛……”
可惜男人都是喜歡年輕的，姚若華伸手摸着自己的臉，她雖然已經年近三十，但一張臉仍舊生得豔麗出衆，不輸二八少女。
可惜，年齡一直是她的痛腳。
她在宮中待了這麼多年，見過的鮮活美人不計其數，就算後入宮的美人再漂亮，先帝仍舊對她留情三分。
她本以爲，皇后之位本該是自己的，沒想到馮九卿一入宮，就成了皇后！那她呢？她苦守這麼多年，又算是什麼？
先帝也是個喜歡年輕的，若不是那夜她使了些法子，成親當日，先帝就去了慈榮殿中了。
而如今，她將馮九卿算計給了齊璞瑜，本以爲可以成爲那兩個人送到手的把柄，沒想到齊璞瑜竟然光明正大地送她一句“謝謝款待”？
說到底，還不是因爲馮九卿年輕貌美？縱然是攝政王齊璞瑜，也不僅沒有覺得危險和難堪，反而爲她所動。
姚若華忽地一驚，突然反應過來，若是馮九卿與齊璞瑜聯手，又該如何？這姚子晉之事，不就是佐證？
“錯了！”姚若華騰得再度站了起來，底下跪趴着的人下意識縮緊了肩膀，不敢動彈。
錯了，她大錯特錯！
姚若華臉色劇變，不行，不能給那兩個人聯手的機會，絕對不能！這張底牌就算要用，也不該在這個時候用。
只要他們之間不存在信任，又怎麼可能會聯手？姚若華眯了下眼睛，忽將目光投注到了谷紅身上。
這件事，不能鬧大，姚子晉才遭到打壓，若是這個時候給了他們聯手的好處，將來局面定然會一發不可收拾！
“齊嬤嬤，”姚若華款款地站了起來，蓮步輕移，豔麗的眼角流出一縷無情之色。
“谷紅已經不適合待在宮中，送她走吧。”
齊嬤嬤是自小照顧姚若華的奶孃，在這肅寧宮中，自然，也是最瞭解姚若華之人。
她笑了笑，掃了眼鬆口氣的谷紅，“是，太妃娘娘。”
姚若華知她會意，頷首更往內殿去，帶走滿室陰暗，將入內殿之時，又緩下腳步，淡淡道：“着人，送一份賠禮入攝政王府，前年先帝不是給了本宮一刻千年南珠嗎？本宮瞧着正合適不過。”
……
“送禮？”馮九卿放下了杯子，皺起眉頭。
“果真是從肅寧宮送出去，直至攝政王府的？你沒看錯？”
魏嬤嬤點頭，臉上的皺紋微微顫了幾下，擔憂道：“太后娘娘，姚若華此舉怪異，恐怕是在故意拉攏攝政王，我們可要有所準備？”
馮九卿冷笑，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表面，青綠色的花紋如雲灑滿杯面，幾乎讓人看不清這白玉杯子本來的顏色。
她頓了頓，將杯子放下，慢慢站起身來，平靜地看着窗外的桃花樹，淡淡道：“不過就是一份禮罷了，攝政王收不收還是兩說，我們暫且不必太過緊張。”
魏嬤嬤沉默了片刻，又道：“若是他們兩人聯手怎麼辦？”
“聯手？不可能。”馮九卿下意識搖頭。
魏嬤嬤奇怪地看着她，馮九卿避開她的目光，閃爍其詞道：“齊璞瑜若是這麼簡單就被收買，如今攝政王的位置也輪不到他來坐，我們暫且按兵不動，看看那姚若華到底要搞什麼鬼再說。”
魏嬤嬤猶豫了一下，卻又問道：“若是他們真的聯手……”
馮九卿默了默，凌厲的視線裡漸漸蔓延上了冷酷之色，欺霜恨雪般的雪白臉頰上漸見森森寒意，觸目驚心。
“那就，徹底斷了他們的聯手的可能。”
那兩人聯手，對她來說無疑是大敵，對馮家來說，同樣如此。
語氣讓人聯手傷害自己，不如，先除掉一個人。
魏嬤嬤慢慢笑了出來，“太后娘娘能有如此想法，奴婢便放心了，想來接下來的日子，太后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馮九卿不屑一笑，並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她已經入了宮，就在自己妥協的那一日，她就已經認命了。
準備？她從來都沒有做好過準備，不過是馮家的一廂情願罷了。
次日正午，攝政外帶着小皇帝在騎馬場遊玩，派人來請馮九卿一同前往，派的人不是別個，正是齊尚那小傢伙。
馮九卿睡得正迷糊，年僅七歲的小皇帝便像熊一樣往她身上撲。
“母后！母后起牀來，我們和齊叔伯一起出去玩騎馬啊！”
魏嬤嬤阻止不及，馮九卿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無奈地將小皇帝提起來。
“皇上，哀家纔剛準備睡個回籠覺。”
昨日一天都沒個好事，今兒垂簾聽政的時候她也是昏昏欲睡，沒多大精神，姚子晉那幾百萬兩銀子自然還沒有着落，一時也急不來，便想着乾脆睡上一腳。
哪知才閉眼，就被嚇得險些做了噩夢。
小皇帝苦着臉嘟着嘴，緊緊抓住馮九卿的手臂撒嬌道：“母后不要睡啦，外面天氣這麼好，咱們出去騎馬啊，齊叔伯特地從大宛那兒帶回來的汗血寶馬，母后就不想看一看嗎？”
汗血寶馬？馮九卿有氣無力地做起來，挑了挑眉。
“就是那種會流紅色汗水的馬？”
“是啊是啊！”小皇帝興奮地睜大眼睛。
“母后一起去啊，朕都看見了，他們跑得好快的！”
大宛的汗血寶馬啊，馮九卿想起書中的描寫，都說汗血寶馬可日行千里健壯高大，與中原的大不相同，心中也隱約升起了一點好奇。
她也曾幻想過策馬天涯，入了宮裡別說騎馬了，就是走個路都要謹小慎微，難得有這個機會，她可不想放過。
“好吧，”馮九卿笑了起來，伸手颳了下小皇帝的鼻子，無奈道，“那你先容母后換一身騎馬裝好不好？”
小皇帝眨了下眼睛，圓潤的臉蛋上浮現出意味不明的笑。
“好啊，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