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之前，天子懷中，蘇雪突如其來一句臭罵，驚呆了所有人，包括看似面無表情的齊尚。
閔昭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瞬間竟忘了該怎麼說話，齊尚輕飄飄地看了眼蘇雪，鑑於其半身都被披風包裹，他只看到了她盛怒招致眸中產生的紅血絲。
不，還有顫抖的手。
她是在害怕，所以纔會失了分寸？還是又像小時候一樣，氣急了搬起凳子就要砸人？
無論是哪一個，都有些失儀。
齊尚收回視線，用手掌用力在她背上一拍，蘇雪無意識地打了個哆嗦，聽到齊尚用毫無感情的聲音道：“盛朝不曾教過你公主儀態？”
蘇雪也是罵過了之後才反應過來，但已經來不及了，她顫巍巍地收回手，無辜地看着齊尚。
齊尚卻沒有看她，他的目光平靜地停在了閔昭儀的身上。
閔昭儀瞳孔放大，頭皮發麻地頂着他的壓力，在恐懼之中竟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小了很多，“是她，就是她……婉儀都看見了……有證據的，她是奸細，皇后娘娘也被她控制了，就是她……”
她抖抖索索地不停重複這句話，好像只會說這幾個詞似的，慘白的臉在黯淡光線下透着死寂般的青色，就像一具早就失去了靈魂的屍體。
蘇雪氣得手抖，卻未曾多言。
齊尚做得比她多，比她狠，她相信他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結果，無來由地篤定。
閔昭儀說了許久，卻突然發現沒有人理會她，齊尚始終不爲所動，那雙眼睛彷彿已經看透一切，眼中映着她恐懼的臉。
她突然說不出話來了，面前這個男人，屢屢用一個眼神便要自己癡迷瘋狂的男人，此時看着她，卻沒有半點溫度，彷彿已經在看一個死人，就像外面那些渾身是血的死人。
可她不能死，她還有孩子，兩個皇子，一個剛剛出生的公主！
她不能死！
“皇上！”從絕望的深淵裡奮力爬出，閔昭儀突然扒拉住了龍袍，聲嘶力竭地哭喊道：“皇上您相信我，我真的有證據！婉儀都看見了，看見了的！皇上！臣妾區區昭儀，若不是有確鑿證據，怎麼敢來救皇后？”
“這個女人！”手指一指蘇雪，閔昭儀恨意昭然，“沒有她時，皇宮風平浪靜！可是她一出現，這皇宮裡就再沒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廢話，你要是不亂找麻煩，這日子本來會一直安生下去！蘇雪氣得想殺人！
閔昭儀哭得狼狽不堪，卑微地祈求齊尚，“皇上，您相信我啊！這個女人，蘇雪！她去了盛朝這麼多年，肯定見過了那位妃子！她這次回來，就是受了挑撥要給姚若雪報仇！”
咯噔一聲，整個慈榮殿頓時安靜下來。
蘇雪明顯感覺到抱着自己的人身體僵了一下，氣息莫名低沉，就像有什麼東西即將爆發，她慌亂地搖頭，“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沒有！”
閔昭儀猛地看向了她，那雙眼睛就像要將她凌遲，“你好好地待在盛朝，爲什麼要回來？你以爲我不知道嗎？我早就問過華清宮的宮女了，你是主動要求和親的對不對？”
“而且你還讓她們在內務府找人，找當年在舊皇宮裡後宮侍奉的宮女，這些東西內務府都可以作證！如果不是，你告訴皇上，告訴他，你到底在找些什麼？！”
蘇雪瞳孔一縮，閔昭儀怎麼會知道這些？不，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被監視之下，可是，閔昭儀應該不在其中才對！
她身邊帶來的都是盛朝的丫頭，誰會背叛她，和東華的皇妃互通有無？這不可能！
且不說她們都是心腹，都知道自己的立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可能損人不利己。就算她們真的跟着嫁入盛朝甘心成爲盛朝人，也不可能跟閔昭儀說話啊！
不對勁，她不對勁！！
“你說話啊！心虛了是嗎？”忽地，閔昭儀嘶啞的笑聲打亂了她的思緒，“奸細，你以爲你做的一切，沒有人知道嗎？你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親近皇后接近太子，你打得什麼主意！”
蘇雪臉色大變，心思亂了一瞬，“我說了我沒有！我不過是想找當年的姐們們一起玩罷了，倒是你，僅憑猜測，竟然敢帶人圍攻皇后和太子，這纔是罪大惡極！”
糟了，蘇雪在這一刻無比想念蘇寒，她本就不是擅長思考前因後果的人，打小衝動，做了錯事都是蘇寒幫忙圓的。
她只想着防齊尚，卻忘了閔昭儀也派人暗中盯着她，甚至在這個時候還要藉機咬她一口！
怎麼辦？該怎麼辦？提起自己那位母親，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說是，齊尚必然大怒，怕是自己就直接死了也未可知，到時候聯姻失敗，兩國必然交戰，她和哥哥一番苦心多年籌謀皆成鏡花水月一場。
說不是，那他一定會追問原因，難道要告訴他自己是懷疑他殺了太后娘娘和明王殿下？結果於前者有何不同？
哥哥，我該怎麼辦……
“我沒有讓人攻擊皇后和太子！”閔昭儀逐漸恢復了鎮定，面上卻還是一片慌亂的樣子，爭辯道：“而且，誰說我沒有證據？”
蘇雪咬牙，她現在離齊尚太近，一絲一毫的情緒都有可能成爲齊尚懷疑的源頭，必須穩住，無論如何都要穩住！
“皇帝哥哥！”蘇雪沒有哭，她睜着一雙泛紅的眼，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卻堅定無比、不容置疑地大聲道：“皇帝哥哥，你不要相信她！盛朝讓我來，是因爲我跟這裡有交情，不是因爲什麼——”
“那你願意嗎？”忽地，齊尚淡淡打斷了她的話。
蘇雪呆了一下，閔昭儀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齊尚卻若無其事一般，又問：“你是自願的？”
氣氛悄然一變，閔昭儀緊張的看向蘇雪，嘴角劃過一絲冷笑。
許久，在那雙沉靜的鳳眸壓迫下，蘇雪艱難地低下頭，想起自己在盛朝大義凜然地那番話，再看看自己如今進退兩難的處境，不覺紅了雙眼……
“要是不願意，父王纔不會……讓我來呢。”好半晌，蘇雪才慢慢吐出這一句。
話音一落，閔昭儀便大聲冷笑，“皇上！您聽，她都親口承認了，她是自願來的，若不是心中有鬼，她怎麼會願意？”
齊尚劍眉微蹙，“她爲何不能願意？”
閔昭儀：“皇上？”
“朕長得不好看？”齊尚又問。
衆人：“……”重點是你長得好不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