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任務是什麼，無慮不能說。
他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旋即露出狡黠笑容，問：“阿孃要給我什麼獎勵？”
青九挑眉，“你想要什麼？”
“我想回家了，”素無慮撇嘴，“這皇宮沒什麼好玩的，我想回耀陽了。阿孃，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青九怔了一下，她也知道如今皇宮奸細已除，他們不好多待，但她卻一直避免和齊尚談論這個問題，因爲接下來東華和盛朝也許就要開戰，她和素玉都不想讓他分心。
他們知道，他一定會不捨。
青九默了一下，道：“無慮乖一點，你爹爹身上受的傷還沒有好呢，等他的傷好了，我們就走好不好？你要是想出宮玩，爹孃也可以陪你啊。”
素無慮眨眨眼，又看看素玉，倒是沒有再說什麼，悶悶地點頭。
素玉招招手，“無慮，到爹爹這兒來。”
皇宮裡規矩重重，縱然齊尚下了命令對無慮沒有什麼禁錮，但這段時間因爲刺客一事，皇宮戒嚴，他悶在東宮讀書，將幾個老師氣得臉色發青，想來不煩也膩了。
若不是無憂在前面頂着，堅持要和無慮一起玩，怕是太傅他們早就請求皇帝給太子殿下換“伴讀”了，至少換個真正想讀書的。
素無慮蹭到了素玉面前，素玉勾了勾他的小下巴，輕笑道：“無慮是覺得宮裡很無聊是不是？”
“簡直太無聊了！”素無慮忍不住控訴道：“那些宮女、太監太奇怪了，都不說話，說了要玩捉迷藏，在家裡我都可以到處藏得，他們卻這也不許那也不許……”
素無慮從出生到現在大約從來沒有像前幾日那般拘束過，走到哪兒都有人在後面跟着，一個個都掛着同樣諂媚的表情，宮裡敢跟他毫無顧忌說話的也就那麼幾個人。
哪像耀陽啊，勝賢莊裡好多人，他可以隨便玩、隨便鬧的！
素玉明白他的意思，這小傢伙跟他娘一樣，都不喜歡拘束。
“無慮乖一點，爹和娘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過幾日我們就去宮外住好不好？永樂城裡還有很多好玩的，等再過段時間，我們就走？”
皇宮規矩多，素無慮不喜歡，但永樂城確實繁華好玩，而且要是偶爾事多了肉想要茹素，也可以光明正大走進皇宮看看，倒也不是不可以。
素無慮一顆心分成兩塊，每一塊都透着機靈愛玩，當即鄭重承諾，“好！”
青九挑眉看了他一眼，心中好笑卻沒說什麼。
這孩子哪是想回家啊，那巴不得一年到頭四處跑，當初馮九玉是要離開耀陽帶着老婆孩子巡遊天下的時候，素無慮險些沒把人家褲子扒下來求帶走。
隨後她又聽素玉道：“那你喜歡無憂嗎？”
這次素無慮倒是點頭點得相當痛快，“喜歡的！”
“難你娘交給你的事情，能辦好嗎？”素玉循循善誘。
素無慮嘴角一咧，笑得自信滿滿，拍着胸脯跟人保證，“會的！”
說完就邁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上太子位邊，正襟危坐但也忍不住好奇左右看的齊無憂對他眨眼，笑得無比開心，素無慮卻學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鄭重其事地發誓。
“我會保護你的！”
夜明珠嵌刻在牆壁中，貫徹東華一如既往的作風，猶如漫天繁星般照亮了整座麟德殿，蟠龍遊鳳，金碧輝煌，那波瀾大氣讓人不禁迷失其中。
熱熱鬧鬧的聲音從未停止，就像這冬日的雪，每年都要來這一次，亙古如此。
今年卻有些不一樣。
齊無憂眨眨眼，看着不知爲何突然放出豪言壯語的素無慮，小小的人兒顯得有些茫然，不知爲何，道：“……我記住了。”
正此時，麟德殿外忽然傳出了海嘯一般的聲音，潮聲越過漫長距離，從萬人敬仰中呼嘯而過，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來。
素無慮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齊無憂已經將他拉了起來，小聲道：“父皇來了。”
話音未落，伴着山呼萬歲聲，一動明黃身影在衆星拱月下走了進來，在他的身邊，皇后江如雪、昭儀蘇雪緊隨其後，鄭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聲音似乎可以造成地動山搖，震耳欲聾，一連三次，叫人心生激盪，平湖驟生波瀾，瀚海乍掀波濤。
齊尚不怒自威，揹着一隻手，嘴角掛着睥睨而淺淡的笑意，不怒自威，氣勢壓得所有人都擡不起頭，彷彿天威。
皇帝、皇后、昭儀一一落座，淡定從容的仕女便叫人垂涎，整個喧鬧的麟德殿頃刻間安靜了下來，連寒風都失去了聲音，萬事萬物戛然而止。
居高臨下地掃了眼所有人，齊尚正襟危坐，朗聲道：“平身。”
周公公高聲傳令，“平身！”
守在麟德殿門口傳喚的太監重重點頭，快步走到了那階梯之上，尖聲傳遍整個廣場，“平身！！”
“謝皇上！”
衆人這才絡繹起身，就像是龐大的波浪，蘇雪坐在皇后下側，雖然早就做過準備，卻還是被這大場面看得一怔。
盛朝的宮宴彷彿垂暮之夕陽，即便經歷過重生，可羅曼女消耗的國力卻已經再也恢復不過來了，每到了那一天，便是盛夏時節，粉衣佳人、窈窕舞女四處都是，但混着那些黨派從開始就未停下的試探、攻訐之語，無端便讓人覺得凝重。
他們人心不齊，所以只能將矛盾轉移到外面去。
而東華的宮宴卻完全不同。
他們雖然什麼都不說，雖然畢恭畢敬，雖然眼睛都看向了一個人，卻仍舊讓人覺得生機勃勃，時時刻刻都處於上升期，還不知要上升到什麼地步。
莫名的壓迫讓她心中一沉，宮宴預想中的勾心鬥角全然不曾出現，從她經過殿外，直至入了內殿，坐在這裡，這些人的臉上似乎都沒有一絲陰鬱氣象。
他們自信、驕傲，注滿了榮幸和敬意，氣定神閒卻又鬥志昂揚。
她敏銳地去觀察每個人的臉，不知出於什麼心態，想要去看看他們自信昂揚之下藏着的猜忌、詭譎，最終卻什麼都沒看到，只看到了崇拜。
崇拜……
蘇雪忽地想起自己在和親路上聽過的一句話。
東華皇帝從諫如流、胸襟若海、雄才大略，東華朝堂人才濟濟、民心所向、人所共慕。
他們都流傳着一句讓所有藩王豔羨不已的話——真龍降世，必出東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