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尚這句話問得太過突兀，閔昭儀憋紅了臉都沒答上來。
許久，她才艱難地開口，“皇上，蘇雪自小畏懼您，最後又是被您趕出東華，怎麼可能……喜、喜歡一個人，也不一定只是看他好不好看吧……”
話題好像突然之間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薛放眨了下眼，用一種身爲過來人的目光看了眼齊尚，竟在這種血腥刺鼻、恐懼瀰漫的環境下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
齊尚眉頭皺得更緊，偏頭看向蘇雪，看着那一臉懵懂的樣子，似乎有什麼話想問，但最後還是沒有出口。
默了默，她盯着閔昭儀又問：“你說的證據，是什麼？”
蘇雪目光一凝，危機感讓她起了半身雞皮疙瘩。
閔昭儀卻大喜過望，還以爲齊尚被她勸服，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縷希望，她一把抓住了跪在身邊的婉儀，“是她，她看見了，她說她看見了蘇雪給皇后下毒！”
婉儀神色恍惚，整個人都如臨夢中，身體不受控制般被拽到了皇帝腳下，喃喃道：“是的，我看見了，蘇雪不是好人，那天我去拜訪皇后娘娘，在門外沒有進去的時候，看見宮女端着藥走過門口，蘇雪攔下了她……”
“蘇雪攔下了她，我看見了，她肯定做了什麼，否則皇后怎麼會這麼寵愛她？大家都是一同進宮的宮妃。我進宮三年了，皇后娘娘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憑什麼她一進宮，就深得皇后寵愛？”
“她是盛朝人啊，盛朝的人，都會用毒，她會毒……”
婉儀形容魔怔，說話聲越來越大，看向蘇雪的目光卻越來越涼，逐漸染上冰冷的嫉妒，似乎想要將她抽筋扒骨！
詭異不安的氣氛籠罩了所有人，閔昭儀似乎也愣了，“婉、婉儀，你在說什麼啊？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啊？你……你怎麼了？”
忽地，婉儀不再說話。
蘇雪死死盯住婉儀的狀態，誰想剛纔還安靜跪着的人竟突然暴起！她離蘇雪太近，近到只要一個伸手就能殺人，蘇雪完全反應不及。
“我殺了你！啊！！”
電光火石之間，卻見齊尚擡腿用力一踹，蘇雪只覺身體被用力一按，耳邊想過一聲慘叫，殿外偷看的宮妃紛紛被嚇得尖叫，不知看到了什麼。
她掙扎着回頭，卻看見婉儀倒飛出去，就像斷線的風箏倒在了階梯處，芙蓉花面上都是鮮血，下頜已經錯位，可以看出被踹得極狠，毫不留情。
偷看的宮妃頓時又躲了起來。
看見禁軍屠殺，和看見皇帝親自對宮妃動手，那種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前者只是恐懼，後者卻會心涼。
蘇雪不心寒，只是眼中閃過幾分疑惑，正在此時，卻見閔昭儀倒在地上大喊驚叫，“怎麼會這樣！不是這樣的，婉儀、婉儀一定是被嚇瘋了！她跟我說的不是這樣的啊！！”
閔昭儀趴在地上，整張臉都變了，瘋瘋癲癲地重複着，“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啊！她瘋了，太醫呢，找太醫啊！”
她突然站了起來，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一把抓住禁軍，神色恍惚道：“太醫，給她看，快給她看，她失憶了，她忘了自己之前說的話了。”
禁軍不動，她又找別人，最後竟然跑去撞柱子，質問柱子爲什麼不去看病。
她……瘋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突然衝向婉儀，要去抓她的脖子，“你說啊，你先前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蘇雪目光越冷，拳頭髮癢，氣得冷笑罵道：“你大爺的……敢在我面前裝瘋賣傻？不用太醫，本公主來給你看、咦？”
她還沒下去，就被齊尚扣住了手臂，“你就不能安分點？”
蘇雪尷尬，齊尚隨即看向薛放，薛放點了點頭，擡手指了指兩邊的牀簾。禁軍極有默契，直接扯下牀簾將兩邊堆積的屍山蓋住，把婉儀也拖到了角落，而後，打開了緊閉的門。
兩個纔會走路的孩童，睜着無辜的眼，被奶孃從門口抱了進來。
閔昭儀猛地擡頭，瞳孔驟然一縮，那是二皇子齊飛，三皇子齊臨，她的孩子，她的……齊尚的孩子！
蘇雪怔了一下，卻很快就分辨出了他們，看向齊尚的目光驀然一變。
把這麼小的孩子，帶到如此可怕的殺戮場，凶神惡煞的死神四處都是，他，竟用自己的孩子來試探威脅他們的母親？
再一次，蘇雪徹底愣了臉色。
果然，他還是沒有變，就跟當初一樣……殘酷，冷漠，戲謔。
兩個孩子沒有注意到兩邊的白布，也沒有注意到角落裡奄奄一息的婉儀姑姑，只看見了那個狼狽跪在地上的閔昭儀。
她口中唸唸有詞，似乎在喊自己過去。
“母妃妃……母妃妃……咯咯……”
齊尚微微偏頭，撐着下巴，無情而殘酷地笑了出來，“飛了，臨兒，你們的母妃想你們了，還不讓她抱一抱？”
奶孃害怕地白了臉，護着孩子的眼睛，不讓他們看那些殘酷的血腥，慢慢將兩個孩子抱到了閔昭儀面前，閔昭儀咬着下脣，突然尖叫一聲。
“皇上！！”閔昭儀捂住臉，無助地抖着肩膀，“幫他捫抱走！抱走！！”
齊飛兩歲，齊臨一歲，兩個人都還牙牙學語，被這一聲嚇得也哇哇大哭，“母妃妃，抱、嗚嗚……母妃妃……”
閔昭儀痛苦地回頭，不看不聽，口中不停大吼，“把他們抱走！求求您了皇上，抱走他們吧，求求您了……別讓他們在這裡，皇上……”
她是母親，她做得一切，除了讓自己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就是給兩個孩子鋪路。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齊尚竟然用兩個孩子來威脅她，讓她“恢復清明”，齊尚竟然可以毫不顧忌陪伴之情、父子之情！
蘇雪咬了咬牙，驀地反握住齊尚的手，“皇帝哥哥！他們還是孩子！讓他們回去吧，別、別嚇壞了他們！”
齊尚卻奇怪地看着她，似乎並不覺得這件事有多嚴重，單純地反問：“無憂看見自己的母后受傷，不是也被嚇壞了嗎？這是皇族子弟的宿命，朕已經命人蓋住了屍體，有何可懼？”
蘇雪驚呆了，齊尚卻不以爲意，彷彿覺得這一幕再正常不過。
“朕從小便是這麼走過來的，甚至不曾看見生母皇太后最後一面，”他眯了下眼睛，“讓兩個孩子見他們母妃最後一面，朕也算是寬大處理了吧？”
閔昭儀愣住，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