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蘇挽棠一襲月白暗紋長裙,外披一件銀灰色狐裘大氅,顯得既溫婉又不失銳利。
小桃和陳叔已經準備妥當,三人在晨曦的微光中出發,向宮外的繡莊進發。
“多帶些銀兩,我預感今天我們不會空手而歸。”蘇挽棠輕聲吩咐小桃,語氣中帶着一絲篤定。
小桃點了點頭,將銀兩裝進隨身的荷包裡。
陳叔則默默地跟在後面,警惕地觀察着四周。
不一會兒,三人來到了雲錦繡莊。
繡莊的牌匾上,金色的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進門時,一個小廝迎了上來,躬身施禮:“三位客官,請問有何貴幹?”
蘇挽棠微微一笑,柔軟的嗓音中帶着不容抗拒的堅定:“相府蘇氏求見。”
小廝面露難色,但又不敢拒絕,只好匆匆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寶藍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來,臉上掛着客套的微笑:“原來是相府的貴客,失禮了,失禮了。我是這繡莊的老闆,李掌櫃。請問三位有何指教?”
蘇挽棠不慌不忙地走進內室,坐在一張檀木椅子上,目光如炬地盯着李掌櫃:“李掌櫃,聽說貴莊與相府素有往來,不知是否屬實?”
李掌櫃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容:“哈哈,貴府的名頭在京城誰人不知,我們自然也是樂意與貴府合作。只不過,最近這些交易都是通過林媽媽來的,我也不太清楚具體細節。”
蘇挽棠冷笑一聲,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彷彿每一擊都在敲打李掌櫃的心臟:“林媽媽?她在幕後做了不少手腳,你難道一無所知?”
李掌櫃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乾笑道:“蘇小姐此言差矣,若真有如此事,我定會嚴加懲治。”
“是嗎?”蘇挽棠站起身,緩緩走近李掌櫃,目光如鷹隼般銳利,“那麼,我敢肯定,你賬本中的某些記錄,會讓我大吃一驚。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李掌櫃嚥了口唾沫,勉強點頭:“好,好,蘇小姐請隨我來查看賬本。”
在李掌櫃的帶領下,蘇挽棠、小桃和陳叔來到了繡莊的後賬房。
李掌櫃從櫃子裡取出一本厚厚的賬冊,雙手交給蘇挽棠:“蘇小姐,這就是我們繡莊的賬冊,請您過目。”
蘇挽棠接過賬冊,緩緩翻閱起來。
她的手指在賬本的紙頁間滑動,每一次翻動都帶着一絲微妙的緊張。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某一頁,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雲錦繡莊,月結,三等絲線五十匹,實收二十匹……這記錄熟悉得很啊。”
李掌櫃的臉色又是一變,他低下頭,不敢與蘇挽棠對視:“這……這可能是失手記錯了。”
“失手?”蘇挽棠擡起頭,眼神犀利,“那麼,這一條呢?‘雲錦繡莊,月結,特供青絲線一百匹,實收七十匹’……這‘特供青絲線’可是相府專用的,你卻只實收了七十匹,其餘的去哪兒了?”
李掌櫃的臉色更加難看,額上的汗珠開始滴落。
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這……這確實是林媽媽安排的,我只是按她的指令行事。”
蘇挽棠眉梢挑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媽媽?她倒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胡作非爲。你可知,她背後之人是誰?”
李掌櫃的額頭汗水如雨,終於忍不住開口:“王……王夫人……她……她跟林媽媽是一夥的。”
蘇挽棠的眸中閃過一絲寒光,她繼續翻閱賬本,終於在一本舊賬冊中找到了一張黴緞樣本,與李繡娘提供的完全一致。
她心中一陣冷笑,手指輕撫着那張黴緞,彷彿能感受到上面的溼氣和黴菌。
“這就是你們合夥貪污相府財物的罪證。”蘇挽棠緩緩站起身,將黴緞和賬冊一同收入懷中,轉頭對李掌櫃說:“李掌櫃,今天的事情,希望你能如實交代。若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李掌櫃一臉慘白,顫抖着點頭:“蘇小姐,我……我會如實交代的。”
蘇挽棠滿意地點頭,轉身對小桃和陳叔說:“準備好車,我們帶着這份證據,回相府。”
三人離開繡莊時,李掌櫃依然跪在地上,額頭觸地,不敢擡頭。
蘇挽棠走上馬車,心中一片雪亮。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小桃,準備好,今天我們要讓王氏和林媽媽知道,她們的末日已經到了。”蘇挽棠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凜冽的寒意,馬車在晨曦中緩緩啓動,駛向相府。
馬車車輪壓過青石板路,發出“咕嚕咕嚕”的悶響,像是爲即將到來的大戲奏響了前奏。
蘇挽棠斜倚在軟墊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此刻卻跳動着興奮與冷冽交織的火花。
乖乖,這感覺,就跟熬了三年大夜,終於搶到限量版手辦一樣,那叫一個爽啊!
小桃坐在對面,小臉激動得通紅,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瞅着蘇挽棠,活像只等着投喂的小松鼠:“小姐,您真是太神了!奴婢以前怎麼就沒發現您這麼…這麼能打呢!”她搜腸刮肚想找個詞兒,最後還是覺得“能打”最貼切。
蘇挽棠被她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捏了捏小桃肉嘟嘟的臉頰:“傻丫頭,以前是時機未到,再說了,扮豬吃老虎,它不香嗎?”那語氣,帶着點小得意,還有點小腹黑,簡直太蘇挽棠了。
陳叔依舊是那副少言寡語的模樣,穩穩當當地駕着車,但從他偶爾透過車簾縫隙投向蘇挽棠那帶着幾分敬佩的眼神,就知道這位老護院心裡頭,怕是也掀起了驚濤駭浪。
自家這嫡小姐,可真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了,這是要上天啊!
馬車很快就到了相府後門。
蘇挽棠沒走正門,畢竟,好戲開場前,總得先讓某些人再得意片刻不是?
回到自己那暌違三年,如今終於有了點人氣的“挽雲閣”,蘇挽棠小心翼翼地將那本足以掀翻王氏老底的賬冊,還有那塊散發着淡淡黴味的緞子樣本,一併鎖進了自己妝臺最底下的一個暗格裡。
這可是她的“王炸”,得藏好了,關鍵時刻打出去,才能炸得王氏那老妖婆片甲不留!
她指尖輕輕拂過那塊黴緞,觸感有些粗糙,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子若有若無的黴味兒和溼冷感。
就是這麼不起眼的東西,卻能牽扯出相府內宅裡天大的蛀蟲。
王氏啊王氏,你可真是好手段,把持中饋這麼多年,怕是早就把相府當成你自家的錢袋子了吧?
這冰山一角都這麼觸目驚心,那水面下的東西,怕是更爛到了根子裡。
這場鬥爭,纔剛剛拉開序幕呢!
王氏那老狐狸,在相府盤踞多年,黨羽衆多,手段陰狠,絕不會輕易束手就擒。
這次的繡莊事件,不過是給她提個醒,真正的硬仗,還在後頭呢!
蘇挽棠清楚,王氏的陰謀詭計,絕不僅僅是貪墨府產這麼簡單,當年母親的死,弟弟的“夭折”,還有自己被污衊“剋夫克母妨弟”的種種,背後一定有她更深、更毒的算計。
一想到這些,蘇挽棠的心就像被泡進了冰窟窿裡,冷得發顫。
但隨即,一股更強烈的鬥志從心底涌起,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要將所有的陰霾都燒個乾淨!
她蘇挽棠,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這輩子,她不僅要爲自己討回公道,更要讓那些曾經傷害過她和她在乎的人的渣滓們,付出血的代價!
讓他們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夜色漸漸深了,窗外,一輪彎月斜掛在墨藍色的天鵝絨幕布上,灑下清冷而朦朧的光輝。
蘇挽棠站在窗前,任憑晚風吹拂着她的髮絲和衣袂。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帶着初冬的寒意,卻讓她頭腦愈發清醒。
明天,明天一早,她就要去會會那位“賢良淑德”的繼母大人,好好跟她算算這些年的總賬!
蘇挽棠的眼神逐漸變得銳利如刀,彷彿能穿透這濃重的夜色,直刺人心。
她緩緩轉過身,走到妝臺前,對着銅鏡裡那張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龐,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冽而決絕的弧度。
“小桃,”她聲音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明早卯時,把我那件蓮青色繡纏枝蓮紋的褙子備好。再把今天這份‘大禮’,給我用最體面的錦盒裝起來。”她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案上那個剛剛鎖好的暗格方向,眼底閃過一絲令人心悸的鋒芒,“我要親自送給‘母親大人’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