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爲我是個外人,老爺子也就沒好意思說什麼。
但是,我仍然還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我本來以爲就是朵尋常的花而已,誰想到老爺子會這麼心痛啊,我摸摸鼻子,就把小寶給放下去了,他挺黏我的,被我放下去,還是抓着我的褲管子。
慕容櫻雪走過來,衝我吐吐舌頭,也牽起了小寶的另外隻手。
老爺子又埋頭去寫他的毛筆字去了,我看着沙發那邊,就李慧峰那個愣頭青還在那裡看電視,我也就牽着小寶,也站在老爺子附近去看他寫毛筆字去了。
說起這毛筆字,其實我也挺感興趣的,我還在鄉下的時候,除去擅長唱歌和打架之外,毛筆字也是我最爲擅長的,因爲我爺爺也喜歡這個。那時候我們鄉下誰家結婚辦喜事什麼的,都是我負責唱歌,他就負責給人家寫對聯什麼的,有時候他忙不過來,我還能給他幫幫忙。
不是我吹,我是真能寫出手飄逸的毛筆字。
老爺子的毛筆字也寫得挺好的,但在我看來,和我爺爺還有些差距,畢竟我爺爺都寫毛筆字好幾十年了,唉,可惜的是,我再也見不到我爺爺了。
想到這,我還真有點鼻頭髮酸。
自從爺爺去了之後,我這毛筆字也算是荒廢了,到縣城裡來之後,更是從來都沒有再提過筆,我想,有時間我還是得練練,不能辜負爺爺對我的期盼。
書法字體,楷書、行書、草書、隸書是較爲常見的,大多數練習書法的人也都是練這些字體。其中,這些字體又分爲多種小類,這些,我爺爺都給我說過,慕容家老爺子現在寫的,就是行書。
行書的代表,無疑就是王羲之了。現在大多數人都是模仿的他的蘭亭集序,行書介於楷書和草書之間,既不像楷書那麼字正圓方,也沒有草書那麼潦草難以辨認,可以說是極爲難以把握的。
它講究的是簡、連、圓、轉。
老爺子的行書寫得還是頗爲流暢的,但是,圓潤稍顯欠缺。
等到老爺子揮墨完畢,他有點自豪地掃我們這些圍觀的人幾眼,問我們寫得怎麼樣。
李叔、慕容櫻雪他叔都說寫得很好,還笑着說難怪會有那麼多人到老爺子這裡求書法作品,其實我估摸着吧,有些人來求老爺子的書法作品,無非是想拿回去充充場面而已,要是慕容櫻雪家沒有這麼牛逼,估計就不會那麼受歡迎了。
我也故作驚歎地點點頭,沒說什麼。
沒想到,老爺子卻是看向我,說:“小夥子,你覺得我這幾個字寫得怎麼樣?”
他寫的就五個字,天地有正氣。
我牽着小寶的手,說:“寫得很好啊!行書的特徵都具備了,爺爺你可以說是行書大家了。”
在人家的家裡,我當時是撿好聽的說,總不能傻乎乎地說他的缺點的,本來就摘了他心愛的花,要是還說他字寫得不行,那簡直就是打他的臉,估計李叔都能把我給趕出去了。
老爺子驚訝地看我兩眼,說:“你還懂書法?”
李叔、慕容櫻雪她叔叔嬸嬸也是好奇地看向我,連慕容櫻雪都是眨着眼睛看我,水靈靈的,估計她也沒想到我會懂行書什麼的吧。
我摸摸鼻子,說略懂而已,曾經跟着我爺爺學過。
老爺子挑挑眉頭,好似是考究我。又問我說:“那你說說,行書的特徵都有哪些?”
我也是無語了,他們慕容家的人怎麼都這麼喜歡考驗人呢,但是,我逼都裝上了,這時候也不可能打退堂鼓的,要是現在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肯定會以爲我不懂裝懂,對我的印象肯定不會好。
我就說:“我爺爺給我說過,行書的特徵就是簡連圓轉,也可以說是寫行書需要注意的地方吧,也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呵呵。”
老爺子更驚訝了,看着李叔他們說:“沒想到這小夥子還真是個行家啊,簡連圓轉的說法可不是隨隨便便的練書法的人就能夠說出來的。”
他這麼誇我,讓我有點不好意思,但慕容櫻雪挺高興的,還欣喜地衝我吐了吐舌頭,這讓我心裡也有點想笑,她這樣子,就真像是領了個出色的男朋友來家裡了似的。
我也算是稍稍鬆了口氣。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說錯什麼。
但是,老爺子好像是和我卵上了似的,又說:“小夥子你既然能夠說出這麼多門道,那想必對書法也有些造詣吧,不如來露兩手怎麼樣?”
我幾乎是哭笑不迭,說:“我也就嘴上說說而已,在爺爺面前。就還是不獻醜了吧!”
說實在的,我其實對自己的書法還是頗有信心的,雖然這兩年荒廢了,但之前的根基畢竟還在那裡,就算有些手生,那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但是這事吧,有些難辦,要是我寫得差了,那肯定得被笑話,要是寫得太好,把老爺子比下去了,又怕他難堪。
李叔和慕容櫻雪也拾掇着我試試。
老爺子見我這麼說,皺皺眉頭,又說道:“小夥子有本事是好的,年紀輕輕的,有本事就要拿出來,不要學我們這些老頭子,弄什麼韜光養晦的把戲,年輕人,就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嘛,不要畏首畏尾的。”
他這句話,算是說到我心坎裡了,畏首畏尾確實是我的毛病。
老爺說得沒錯,作爲個年輕人,我不應該刻意去顯得老成的,不過是個書法而已,以老爺子的爲人。即便是我比他寫得好,相信他也不會去計較。
我說:“那就寫幾個字吧!”
然後我鬆開小寶的手,走到老爺子站的那個位置,拿起毛筆,鋪好紙墨,就開始揮灑起來,行書,講究的是個隨心而動,不像是楷書那麼需要細細琢磨。
很快,我就龍飛鳳舞地寫出兩行詩來,當時心裡也沒多想,看到慕容櫻雪巧笑嫣然地模樣,再看到小寶手裡的大紅花,鬼使神差地就寫出了“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這麼個句子來。
這首詩,來自於李白的《清平調》,無非就是說的花和貴妃都是如此的美麗,惹得皇帝看着直笑,我剛寫出來,擡眼看慕容櫻雪,她的臉色就羞紅起來。我也感覺壞了,在這裡的都不是什麼簡單人,估計能看出來我這首詩就是寫給慕容櫻雪的。
不過寫都寫出來了,我也沒好意思去把它揉成團。
老爺子端詳着我寫的字,好半天,才環顧着我們,讚歎道:“好,好,好,哈哈,跟這小夥子比起來,我這個老頭子這些年練習書法可算是練習到狗身上去了,對了,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我頓時就無語了。老爺子竟然連我名字都不曾記在心裡。
正要說話,慕容櫻雪羞紅着臉跺跺腳道:“爺爺,我都跟你說了,他叫黃戚,怎麼你連我同學的名字都記不住呢,真是……”
李叔他們哈哈笑。
我訕訕地,沒敢說話,老爺子地位那麼高,我就是個毛頭小子而已,雖然是被慕容櫻雪請回家裡來吃飯的同學,但老爺子沒把我記在心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可不認爲我有什麼能夠讓他格外上心的本錢。
老爺子也只是笑,說:“黃戚,黃戚……名字不錯。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小夥子這個戚字取得挺好啊,嗯,人也不錯,常得君王帶笑看,哈哈。有幾分志氣。”
我說:“我就是瞎寫的兩句而已。”
其實我心裡真沒把自己當君王,把慕容櫻雪當貴妃的心思,就算是有,我也不敢在他們面前顯露出來啊,哪裡曾想過,隨隨便便寫句誇讚慕容櫻雪和大紅花的詩,就回讓得老爺子這麼胡思亂想的,我估摸着,他現在肯定認爲我野心很大吧!
他這話說出來,讓得慕容櫻雪的叔叔和嬸嬸也是頗爲詫異地看着我,眼神都有些變了,李叔倒是淡然得很,他對我是瞭解的,知道我有混黑道的心思,所以只是給我個你懂我懂的眼神。
之後,老爺子竟然還小心翼翼地把我寫的詩給收了起來。
這樣的待遇,足以讓我覺得有些惶恐了,我說:“爺爺,不過是隨便寫的句詩而已,您就不用收起來了吧,免得以後讓人看見了笑話。”
他笑笑,說:“寫得這麼好,當然得留着。”
我也沒好意思再說什麼了,這時候,管家也叫我們吃飯了,在飯桌上,慕容櫻雪就坐在我旁邊,羞答答的。他叔有意無意地問我的ktv叫什麼名字,開在哪裡,話題就這麼扯開了。
我知道瞞是瞞不過的,索性也就說了,雖然這可能讓他們瞧不起我,甚至疏遠我,不想慕容櫻雪和我這個混道上的人交往。但是,這是我自己選的路,而且是我現在必須走的路,我不想逃避這個問題。
慕容櫻雪他叔聽完後,果然是眼神不太好了,說那你是道上混的咯?
我看看慕容櫻雪,她臉上有些緊張。但我還是點頭說是的。
說完,我就看向老爺子,生怕他會露出什麼不愉快的樣子,但索性的是,他的眼神沒什麼變化,仍是笑吟吟的,他說:“小夥子混黑道倒是有點可惜了,不過也不錯嘛,哈哈,以他的性格,倒也是適合走那條路的!”
我有些詫異了,不自禁地問道:“爺爺,你們不應該很反感混黑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