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臂章接過去,攥得緊緊的,眼睛都有些紅潤了。
他衝我吐出兩個字,“謝謝……”
我看着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想想,對着他行個軍禮之後,帶着弟兄們到陳家那幫人的旁邊坐下了。
這連夜的槍戰,此時放鬆下來,我們也被強烈的疲憊感侵襲着。
但是。這個時候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我讓左飛清點下弟兄們的人數,看看咱們有多少傷亡,或者還有兄弟跟丟沒有。其實在之前行軍的路上我就有時間這麼做的,只是我卻是不太願意面對,我真的很不想聽他們說哪位哪位兄弟中槍死了。
我曾經說過,我要帶着他們完完整整地回到國內去的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黃戚真是個大騙子,也是個無能的人,因爲我往往都沒能實現我的承諾。我也幻想着成爲言出必踐的人,但是。我現在還遠遠沒有那個實力,因爲我還做不到掌控所有。就譬如這場戰鬥,是否會有兄弟傷亡,根本就不是我能夠控制的。
敵人的實力,並不比我們弱。
這是槍戰,不是打架,我的實力並不足以護住兄弟們。
在經過不到十分鐘的休息之後,蒙大海便又帶着我們繼續出發了,他說要帶着我去見他們的中隊長,和他們的大部隊匯合。這次,蜘蛛雖然遭受到重創,但還並沒有被完全消滅,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弟兄,所以我答應了。
左飛把弟兄們傷亡的情況給統計出來了,死五個。傷九個。
犧牲的弟兄裡,有咱們幻城的弟兄兩個,野盟的弟兄三個。傷都九個大多都是手臂或者腿部中槍,倒也沒有什麼大礙。
這導致我後來提不起勁來,許久都沒有說話。
戰場有蒙大海他們的人打掃,到也不需要我們去插手。他們的指揮部離我們所在的地方並沒有太遠,也就幾裡的路程,在沒有交戰的情況下,我們頂着疲憊,行軍速度還是很快的,沒多久便到了他們的大本營。
大本營,也就是幾個綠色的帳篷而已。
在帳篷的外面是個特意開闢出來的隔離帶,我們到的時候,那片空地上已經有幾十個人在那裡列隊集合了。蒙大海他們很快跑過去,在隊伍裡面站定。
那個在前面訓話的軍官見到我們,很快便跑過來。
他雖然穿着迷彩服,但臉上並沒有畫上迷彩。
他見我領頭,便朝我伸出手,說:“是黃戚小兄弟吧?”
我跟他握手,“中隊長你好!”
他滿臉的凝重。並沒有露出笑容,顯然是知道了他們的傷亡情況,心情也好不起來。這種悲痛,並非是勝利就能夠衝散的,我們真徹地感覺到他的心理,因爲我現在就是如此,想到那些朝夕相處的弟兄以後再也不能在我的面前活奔亂跳了,心裡頭便是陣陣的抽搐。
中隊長對我說:“多謝你們的幫助。”
我只是簡單的吐出四個字,“義不容辭!”
之後,中隊長把我帶進了他的帳篷裡面,裡面有電腦、衛星地圖、電臺等許多的東西。在這樣私人的場合下,中隊長也沒有再跟我說那些場面上的話了,而是感嘆似的說:“要是所有的黑幫都有你這樣的愛國心就好了。”
我摸摸鼻子,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我想,在黑幫分子裡面我算是比較另類的吧,這是性格使然,我不求錢,不求名,所以就對利益沒有那麼多得追求,做事也有底線。只是,別的黑幫就並非是這樣了,他們追逐的永遠都是利益。當然,我這邊的情況也是有些複雜,其餘的黑幫怕是也沒有多少跟僱傭兵交手的機會。
在帳篷裡面,中隊長跟我說了許多感謝的話。
最後。我問他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是否還繼續去追擊蜘蛛僱傭兵的人。
他苦笑着說這裡不是國內的地盤,他們在這裡行事並不方便,蜘蛛的人躲起來他們也不好搜尋,並不打算再行追擊了。要不得多久就會回到國內去。
我聞言,只是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了。
既然他們不選擇追擊了,那教官的任務我也就完成了。
等到後來蒙大海他們解散的時候,我和中隊長也已經談話完畢。從帳篷裡走出去了。我徑直回到弟兄們堆裡,準備等着暴熊的士兵們把弟兄們的屍體都給帶回來後便告辭離開。
蒙大海帶着幾個人走到我們的面前,再度對我們表達謝意。
我仍然是說:“沒什麼,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他在我旁邊坐下,我拿煙給他抽,他擺手拒絕了,他說:“我真沒想到你們的作戰能力那麼強,你們真的是剛剛纔到金三角這邊來的?”
我有些詫異他突然說起這個,但還是點點頭。
他又說:“你們的那個高手隊伍真的太厲害了,要不是他們神出鬼沒地把蜘蛛的那些狙擊手消滅了不少,我們這場戰爭還真不知道會膠着到什麼地步,你們可真正是幫了我們大忙了,回去之後我得好好感謝陳隊長,給我們找來這麼好的幫手,要不是你們,這場戰鬥我們要勝利的話都很難。”
我敷衍的說了句客氣了。
然後,我問他飛鷹傭兵團的人怎麼樣了。
我這是刻意地在轉移話題,因爲我不想和蒙大海多談陳家那些人的事情,畢竟陳家的人都是殺手。從層面上來書,他們和特種兵根本就尿不到個壺裡面去,和我們差不多,我們可以偶爾有合作,但卻不可能互相透漏根底的。
蒙大海帶着些疑惑地說:“飛鷹那幫人在把蜘蛛打散後就撤退了,這事還真是奇怪,不知道他們怎麼會突然和蜘蛛的人幹上的,而且從他們的戰鬥策略來看,他們根本就是有意在幫着我們,幫我們減輕了不少壓力。”
我說:“那是你不知道現在金三角的局勢,三土將軍和馮志離將軍之間爆發了戰爭,蜘蛛幫着三土,飛鷹幫着馮志離。我也是在飛鷹有朋友,才知道他們在這裡開戰的,沒想到就恰好遇到你們了,這也是活該蜘蛛倒黴。”
他詫異看我兩眼,“真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的,竟然不僅僅認識我們陳隊長,連和飛鷹的人都有關係。他孃的,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普通部隊裡面玩泥巴呢,你不會是個返老還童的老妖怪吧?”
他這話,自然是故意在開玩笑。
雖然他的臉上仍然帶着幾分沉重。但我也知道他漸漸的從戰友們的損傷的悲傷中走出來了。軍人,並沒有太多的情緒去沉浸在悲傷中的,因爲他們肩上始終都扛着保家衛國的重任。
我的心裡,突然再度涌出濃濃的感動來。
我嘆息口氣,說:“我可不是老妖怪。都是機緣巧合而已。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我現在在學校裡面玩泥巴啊……”
蒙大海聽我說出這句話,深深瞧我兩眼,估摸着是看出來我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了,但他也沒有再多問。畢竟。以我和他現在的關係,還遠遠不到推心置腹的地步,有時候詢問太多,那就反而容易引起對方的反感了。
無疑,蒙大海雖然是當兵的。但對這方面的尺寸還是拿捏得恰到好處。
他的玩笑,既拉近了和我之間的幾分距離,卻也不限的突兀。甚至,他都沒有問我是怎麼和飛鷹的人認識的,這就是他說話的高明之處了。
以前,我以爲當兵的都頭腦比較簡單,現在看來,反而是我想得太過主觀了。其實人人都是普通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腦筋,這並非是由職業註定的。而是日積月累的經歷而慢慢磨礪出來的。
用我自己當個例子來說,如果我沒有走上黑道這條路,那我就不會有機會和白富貴、鄭胖子他們那些層面上的人打交道,心智也就不會成熟得這麼快。如果我老老實實地呆在學校裡面上學,那我們現在應該根本就不會有太複雜的想法,而只是研究怎麼搞學習,怎麼泡學校裡的妹子。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了。雖然說我現在的心智應該要比許多同齡人都成熟,但是還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這導致我常常受到掣肘。隨着遇到的阻力越來越大,面對的危機越來越多,我就愈發的感覺到自己的不足起來。
在我所處的層面裡面,我似乎真的沒有過人之處。
揣摩心思,我還尚顯青澀。發展生意,我沒怎麼親手鼓搗過,也沒那方面的心思,至於各項專業技能什麼的,那我更是幾乎如同張白紙。說起來,我勉強能夠拿得出手的,也僅僅就是這點身手而已。
甚至我有時候都在想,弟兄們爲什麼就會這麼服氣我。
或許,也正是他們的這份信任,才督促着我不斷的成長吧,我總有種迫在眉睫的緊迫感,讓我不得不鼓足力氣讓自己儘快的成長起來。成長成爲白富貴、我爸那樣的人。
我學着揣摩人的心思,學着去分析各方面的利益關係。
只是,我現在還是太容易被情感左右了,往往達不到理想的理性狀態。
這隻能說明,我還不夠成熟。
在我的認知裡面,我始終都認爲,成熟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穩,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從容,而並非是左右逢源,耳機八方的圓滑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