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凜,赤谷城中,漸漸出現了一陣騷動。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城中的西域商人。
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他們突然匆匆收拾行裝,踏上歸途,遠離這片沾染是非的土地。
這一幕,讓那些早已習慣這些商人存在的烏孫人大爲不解,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們還不知道嗎?這是要打仗了!”
有那消息靈通人士神色緊張的解釋。
“啊?怎麼回事?”
“東方的漢國派了數萬人馬,已經覆滅了西部鮮卑,征服了西域諸國,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咱們烏孫啊!”
“什麼?真的假的?漢國不是這些年來都不行了嗎?西域都幾十年沒見他們的影子了。”
“這次不一樣!”
商人壓低聲音眼中流露出一絲恐懼:“聽說漢國出了個了不得的大將軍,連鮮卑單于的腦袋都砍了,西域諸王嚇得屁滾尿流,紛紛獻城投降。現在漢軍正在集結,隨時可能殺過來!”
“對,我也聽說了。”
又一人突然道:“你們還記得咱們前倆月出徵的右大將嗎?他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聽說他就是去和漢人爭奪車師,結果被打的幾乎是全軍覆沒啊!”
全軍覆沒?!”周圍的烏孫人聞言大驚失色,“那可是咱們烏孫最精銳的勇士啊!”
“千真萬確!”商人神色凝重地點頭,“我有個親戚在車師做生意,親眼看到漢軍押着咱們的俘虜遊街示衆。右大將的首級.就掛在漢軍的旗杆上.”
這番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人羣中激起陣陣漣漪。恐懼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開來。
“天吶,那漢軍豈不是馬上就要打過來了?”
“貴奢靡怎麼說?咱們又該怎麼辦?是不是該趕緊收拾東西往西邊跑?”
就在衆人驚慌失措之際,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響起:“慌什麼!”
衆人回頭,只見一位身披狼皮大氅的壯漢大步走來。他腰間掛着彎刀,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正是烏孫王庭的侍衛長阿德那。
“區區漢人,也敢犯我烏孫?”阿德那冷笑一聲,“咱們烏孫勇士縱橫草原數十年,什麼時候怕過別人?”
他一把揪住那個商人的衣領:“你這奸商,在這裡散佈謠言,擾亂民心,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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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嚇得面如土色,連連擺手:“大人明鑑!小人只是實話實說,絕無半點虛言啊!”
“放屁!”阿德那怒喝一聲,“來人,把這造謠生事的奸商給我抓起來!”
幾個侍衛立刻上前,不由分說地將商人拖走。人羣中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低着頭不敢出聲。
阿德那環視四周,高聲道:“大王已經下令,集結全國勇士。區區漢軍若是敢來,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這番話暫時穩住了民心,但不安的種子早已發芽,赤谷城中暗流洶涌。
當夜,諸烏孫貴族齊聚相大祿宅邸,紛紛向這位烏孫國最有權勢者表達自己的憂慮。
“相大祿,聽聞漢軍來勢洶洶,我們是否應該“一位貴族欲言又止。
相大祿慢條斯理地品着葡萄酒,目光掃過在座衆人:“諸位不必驚慌。漢軍遠道而來,糧草不濟。咱們只需固守赤谷,待其糧儘自退。”
“可是.”一位年輕貴族忍不住插嘴,“聽說漢軍又增兵數萬,如今已有十萬之衆。若他們強攻”
“十萬?”相大祿冷笑一聲,“你親眼所見?不過是商賈誇大其詞罷了。就算真有十萬,咱們赤谷城固若金湯,又有熱湖天險,漢軍如何能攻?”
他放下酒杯,語氣轉冷:“倒是你們,聽風就是雨,自亂陣腳。大王已經下令,再有散佈謠言者,以通敵論處!”
衆人噤若寒蟬,不敢再言。
然而,就在相大祿安撫衆人的同時,王宮深處,烏孫王貴奢靡正獨自站在窗前,望着東方的夜空出神。
只有他們這些真正的當權者才知道眼下的威脅有多麼的嚴重。
大漢一戰覆滅了他們與鮮卑的聯軍一度震撼了整個王庭。
當時他就預感不妙,連忙派出使者請罪,做着外交努力。
然而大漢派來問罪的使者則打碎了他們的幻想。
顯然,這一次的大漢胃口極大,不再滿足於過去他們口頭上的稱臣,竟然妄想把手伸入其國內,不但要駐軍還要指導其政務。
這自然是他們無法接受的事情。
只有用馬匹和刀劍來說話了。
不過還好,就像相大祿所說,遙遠的路途與凌冽的嚴寒是他們最大的保護。
如今他已向國內諸部落下令動員,向南北兩個方向的主要路口增兵支援,左大將更是親自出馬。
“南方西域諸國聯軍自然是不足爲懼,北方又有左大將親率十萬大軍迎敵,只要他能聽從昆靡的命令,誘敵深入,絕敵糧道,那確實也可立於不敗之地,但是.”
就在烏孫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他沒注意到一位少女早已來到他的房中,皺着眉頭對他身後的沙盤指指點點:
“爲什麼中路這裡昆靡不派人防守?”
“倘若漢軍自天山殺出,數日間便可兵臨城下,到時候咱們又該怎麼應對?”
烏孫王回過頭來,一見那少女模樣,當即啞然失笑:
“我親愛的阿什麗,不是告訴你不要隨便進我的議事廳嗎?”
那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烏孫貴族少女的裝束腰間還掛着把佩劍,青春洋溢中又帶着幾分英氣,正是烏孫王貴奢靡的幼女。
阿什麗撇了撇嘴,顯然對烏孫王的話不以爲然,直言道出自己的擔憂。
“我這不是怕那些酒囊飯袋幫不上忙嘛。”
“你看看,中路這麼重要的位置,他們竟然都沒人提醒你。”
“要是我不進來,那回來豈不是壞事?”
阿什麗仰着頭,一臉驕傲。
但是,烏孫王卻沒有當回事,只是揉了揉她的頭髮:“傻孩子,這和之前咱們打獵那可不一樣。”
“冬天大雪封山,天山上那是飛鳥難渡,漢軍怎麼可能從那裡過來?”
“父王我要是往那派兵,那才真是昏了頭呢。”
“那也不能一點防備都不做呀。”
阿什麗不服氣地跺了跺腳:
“我可是聽商人們說了,那個漢國的大將軍特別能打,而且最擅長出其不意!就連鮮卑單于的腦袋都被他砍了,咱們可不能大意啊!”
貴奢靡的笑容漸漸收斂,眼中也閃過一絲陰霾。
他想起了潰兵回報中右大將的死因,似乎正是漢軍繞道翻山,直接突擊他們後營.
不過擔心歸擔心,作爲一國之主,他必須表現得鎮定自若:
“好了,我的小勇士。”他拍了拍女兒的肩膀,“這些事自有父王和大臣們操心。你該去陪陪你母親了,她最近身體不太好。”
阿什麗還想說什麼,但看到父親疲憊的眼神,只好不情願地離開了。
待女兒走後,貴奢靡長嘆一聲,目光重新落在那沙盤上。他伸手輕輕拂過天山的位置,眉頭緊鎖。
“也許.該派些斥候去看看?”
就在烏孫王猶豫之際,他不知道的是,一支三千人的漢軍精銳已經悄然踏上了穿越天山的險途。
風雪中,蘇曜一馬當先,身後跟着馬超、閻行等將領和騎士。
他們每個人都裹着厚厚的皮裘,戰馬也披上了特製的防寒馬衣,但即便如此,凌冽的寒風依然凍得衆人不時地哆嗦。
這段穿山之路並不好走,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不時的他們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迷失在山谷。
不過,每當這時,那位阿麗絲找來的老獵人就總能憑藉驚人的直覺找到正確的方向。
他就像一隻熟悉山林的雪豹,在茫茫雪原中爲大軍指引着前進的道路。
“哈哈,這哪裡是什麼直覺,不過是咱們的求生手段罷了。”
入谷後第五天的夜晚,在一處避風的山谷中,老獵人面對衆人的讚美,悶了口燒酒說道:
“與你們這外人看着這裡白茫茫好像哪裡都一個樣不同,咱們這些山裡人眼睛卻是雪亮雪亮的。你看那山脊的走向,那冰河的紋路,還有路邊的枯木與巨石,都是老天爺畫的路標,在這裡怎麼可能迷路呢?”
老獵人得意洋洋的賣弄自己的本事,但又故意不點透其中的訣竅,引得衆人嘖嘖稱奇,不時大笑。
其中周瑜倒是聽得格外認真,頻頻請教這雪山的秘密:
“老丈果然見多識廣,有您帶路,咱們定能出其不意,殺烏孫人一個措手不及!”
衆將士皆作此想,士氣高昂的繼續上路。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情況不對。
那個之前一直自信滿滿,吹噓賣弄的老獵人臉上竟然難得的露出了震驚困惑的表情。
“怎麼了?”蘇曜敏銳地察覺到異常,策馬上前詢問。老獵人指着前方一處山坳,聲音有些發顫:“不對.這地方不該是這樣的.我們好像走錯了.”
“什麼?!”馬超聞言臉色驟變,“你不是說絕不會迷路嗎?”
老獵人額頭滲出冷汗,結結巴巴道:“按理說按理說這裡應該有一條冰封的小溪可現在卻半天也沒有遇見。”
“會不會是咱們腳程慢了?現在還沒到地方?”閻行勒馬詢問。
然而老獵人卻搖了搖頭,他匆匆跑到附近的山壁邊緣,蹲下身扒開地上的積雪,臉色越來越凝重:“不對.這條路我走了幾十年,從沒見過這塊石頭。而且”
說着他又指向遠處一個山坳,渾身微微的發抖:“那邊的山形也有些變樣了。”
這時,周瑜臉色凝重的走出:“可能是雪崩改變了地形。”
“雪崩?”衆人詫異。
“沒錯。”
周瑜當即向這些漢地出身的人解釋說:
“我少閱古籍,上有記載,在終年覆雪的山谷偶會有雪崩發生,其勢如奔雷,能徹底改變山形地貌。老丈記憶中的路標,恐怕已被深埋雪下。”
“周公子倒是博學,想來正是如此。”
老獵人頹然長嘆:
“三年前熱湖東岸就爆發過一次大雪崩,把附近山谷盡數掩埋,我也是費了好大勁才重新摸清了道路,沒想到今年才入冬不久這邊竟又來一場.”
聽了老獵人的話,這一下軍中頓時騷動起來,馬超更是一把揪住老獵人衣領:
“你這老東西!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不提前探明?汝可知耽誤軍機是何等大罪?!”
“馬將軍息怒。”周瑜連忙上前勸說,“天災非人力可抗,當務之急是儘快確定是否有其他道路可走。”
老獵人感激地看了周瑜一眼,卻只能神色頹然的搖頭:“若要去赤谷,此處便是唯一的通道。”
這一下,衆人頓時都絕望了。
在這茫茫雪山向導失靈,繼續向前那無異於就是自尋死路,現在這狀況那擺明着中路奇襲可謂是希望渺茫。
“撤軍吧,大將軍。”
周瑜看了眼天色,當機立斷的請命:
“如今日方午時,天色就已顯暗,近日山中恐有暴雪,不宜多作停留,還請大將軍速速下令撤軍。”
這一下,衆人更是臉色驟變。
這幾天的日子裡,他們已經深刻的體會到了這雪山之中的恐怖。
在這雪山中穿行,他們甚至有時候每天只能趕短短几個時辰的路,大下午的就提前停留在避風的洞中,只爲了躲過那極寒的夜晚。
這還是現在天氣晴朗都要這樣,倘若暴風雪來襲,他們又沒找到個合適的避風地,那簡直是必死無疑啊。
於是乎這一下子,就連最急於建功的馬超和閻行等少壯派將領,也紛紛是臉色大變,心有不甘的低頭,改口贊成撤軍了。
然而身爲統帥的蘇曜卻是閉目站定,遲遲未作決定。
“大將軍?”
片刻後,在衆人的催問中,蘇曜緩緩睜開眼睛,望向遠處被白雪覆蓋的山巒,下令說:
“不,大軍繼續向前。”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大將軍!前方地形已變,貿然前行恐有危險!”
周瑜這一下可急壞了,他沒想到蘇曜竟然一意孤行。
這天色暴雪將至,雖然可惜,但現在就只能選擇撤軍一途。
否則,那就是自尋死路!
不過蘇曜沒有回答,而是翻身下馬,大步走向前方。他蹲下身,抓起一把雪在手中揉搓,又擡頭環視四周。
“你們看,”他突然指向一處山脊,“那邊的雪層有明顯斷裂痕跡,說明雪崩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衆人順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山脊上有一道新鮮的斷裂帶。
“這意味着,”蘇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雪崩改變了地形,但並沒有完全阻斷道路,只要我們繼續前進,依然是可以出谷的。”
“這,可是再往前小人就不認路了啊!”
老獵人也急了:
“倘若雪崩掩埋了山洞,那今天夜裡所有人怕是就都要送命了!”
“不會的。”
蘇曜呵呵一笑:
“我大漢天命所歸,上天早已爲我指明瞭道路。”
說着,蘇曜擡起馬鞭,遙指前方說:
“繼續向前,不出兩個時辰就有避風點,我們可以在那裡躲避暴雪。”
衆人頓時一臉詫異,不知道蘇曜哪裡來的信息。
但軍令如山,在蘇曜下了嚴令後所有人只能急匆匆的趕路。
半路上,那之前意氣風發的老獵人可謂沮喪至極,甚至有人見他悄悄哭泣。
顯然,在他看來,這漢國的大將軍已經失心瘋了。
竟然把希望放在什麼天命之說上,這是何等的愚蠢
你要送死,別帶老夫啊!
一路上,漢軍情緒也是緊張低落至極。
幾乎所有人都在祈禱,希望蒼天顯靈,大將軍的判斷是正確的。
風雪越來越大,天色也越來越暗,士兵們的腳步隨之也越發的沉重。
到了這時,就連那些知道蘇曜時常有超凡之舉的人也不由心裡打鼓,這一次會不會蒼天已不再垂憐?
就在衆人幾乎絕望的時候,前方探路的斥候突然興奮地大喊:“找到了!找到了!前面有個大山洞!”
馬超立刻策馬前去查看,片刻後激動地返回:“大將軍神機妙算!前方確實有個巨大的山洞,足夠容納全軍!”
老獵人目瞪口呆,喃喃自語:“這這怎麼可能我在這山裡幾十年,從不知道這裡有山洞”
蘇曜微微一笑:“天命所歸,自有神助。”
全軍迅速進入山洞躲避暴風雪。
這處山洞嚴格來說並非是什麼正經的山洞,而是雪崩後一個天然避風港。巨大的雪塊堆積在山谷一側,與巖壁形成了一個半封閉的空間,足以容納三千人馬。
洞內雖然寒冷,但比外面肆虐的暴風雪好上太多。士兵們迅速生起篝火,融化雪水,喂飲戰馬。周瑜則指揮親兵在洞口設置警戒,防止野獸或敵人突襲。
“大將軍真乃神人也!”馬超興奮地搓着手,“您是怎麼知道這裡有避風處的?”
蘇曜笑而不答,只是取出地圖仔細研究。
實際上,他依靠的是自然還是系統提供的功能。
在系統中將老獵人設置成嚮導後,小地圖就已經解鎖了周邊的地形,即便雪崩過後,系統的地圖上也依然標註好了最佳路線和可能的避難所。
而周瑜的加入更是爲他風角士的職位發揮出了最佳的效果,爲他解鎖了大量可視化的周邊天氣數據。
在過去,這個職位是由郭嘉擔任,即便效果並沒有周瑜那麼好,但也給他提供了不少數據支持。
也因此,當年才能在人心惶惶的時候那麼鎮定的和郭嘉下棋對弈,就是心裡很清楚郭嘉的預測一定會成功。
而這次周瑜的加入不但讓他解放了郭嘉,更能夠更準確的得知暴風雪的時機,從容做好路線決策。
故而,這一次看着危險的旅途實際上早已盡在蘇曜掌握。
而他自然不會解釋這些,反倒是利用這份神秘,爲漢軍打上了一層天命所歸的光環,極大的提高了軍隊的士氣。
閻行湊過來,低聲道:“大將軍,接下來怎麼辦?嚮導已經認不得路了。”
蘇曜收起地圖,目光堅定:“無妨。三天後暴雪停後,我自有辦法帶大家走出雪山。”
三天後,暴風雪果然如蘇曜所預言般停歇。全軍將士看向蘇曜的眼神已帶上幾分敬畏,就連老獵人也忍不住跪地叩首,連呼神人。
蘇曜命人將老獵人扶起,溫聲道:“老丈不必如此。接下來還需你協助辨認地形。”
說着,蘇曜取出一卷嶄新的地圖,上面竟詳細標註了雪崩後的新地形。
老獵人接過地圖,雙手不住顫抖:“這這.”他擡頭望向蘇曜,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大將軍莫非能通鬼神?”
“此乃天機也。”蘇曜神秘一笑,隨即下令全軍整裝出發。
有了這份地圖指引,大軍行進速度明顯加快。五日後的正午時分,前方突然傳來斥候的歡呼聲。
蘇曜策馬上前,只見在山谷盡頭俯瞰,一片廣袤的草原在陽光下閃耀——他們終於即將走出了天山!
不過,蘇曜倒沒有太過驚喜,而是擡起手讓衆人安靜:
“歡呼的話就等之後再說吧。現在大家都做好準備,有客人要來了。”
與此同時,距離出山口不遠處,正有一行約八百人的烏孫隊伍在那裡駐紮徘徊,他們的爲首之人赫然正是那烏孫公主阿什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