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章 “我要奪走橘青登的權力!”【5000】
從“泥土糊臉”到翻牆逃跑,前後只發生在瞬息間。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沒想到,藤堂平助竟能從伊東甲子太郎的刀下逃脫。
服部武雄率先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吼道:
“快!抓住他!”
吼畢,他身先士卒,提刀在手,助跑,躍起,翻牆,沿着藤堂平助的逃跑路線追去。
其餘人等紛紛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烏泱泱地追趕服部武雄。
齋藤一也想去追。
不過,他纔剛邁出兩步,便被伊東甲子太郎叫住:
“齋藤君,你留在這兒,就由服部君他們去追擊平助吧。”
齋藤一側過腦袋,看了伊東甲子太郎一眼,說:
“平助是‘一馬當先先生’,服部他們要想追上他,可沒這麼容易。”
一馬當先先生——此乃世人對藤堂平助的美稱。
一方面是指藤堂平助非常英勇,每逢戰時必一馬當先。
另一方面,便是指藤堂平助的跑步速度奇快,身手平平的人根本追不上他。
伊東甲子太郎一邊擦去臉上的塵土,一邊說:
“沒關係。即使殺了平助,吾等也會依照原計劃,於今夜離開大津,趕往京都。”
“換言之,不論平助是生是死,今夜過後,橘青登都會發現吾等已脫離新選組,頂多就是早一些、晚一點的差別,無傷大雅。”
既然伊東甲子太郎都這麼說了,齋藤一也不再多言,默默地把剛邁出的那條腿收了回來。
這時,鈴木三樹三郎走了過來,滿面關切地看着伊東甲子太郎:
“伊東老師,你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不慎吃了些泥土。”
藤堂平助方纔的這記“糊你熊臉”,準頭極好,不偏不倚地正中伊東甲子太郎的俊秀面龐。
他現在的模樣好不狼狽,臉龐灰撲撲的,連頭髮都蒙了一層泥色。
伊東甲子太郎用力啐了口發褐的、摻滿土渣的唾沫,轉而向鈴木三樹三郎詢問道:
“三郎,近藤先生呢?”
說曹操,曹操到——
他話音剛落,近藤勇便滿身灰塵地從房內走了出來。
眼見近藤勇親至,伊東甲子太郎快聲問道:
“近藤先生,適才怎麼了?可是抓到新選組的探子?”
近藤勇搖了搖頭:
“我剛剛聽見天花板上有異響,以爲是九番隊的忍者。沒成想……只是一隻肥老鼠。”
他說着擡起左胳膊,就見他左手提着一隻無比肥碩的大老鼠。
看着這隻已被掐死的肥老鼠,伊東甲子太郎啞然失笑,不禁面露無奈之色:
“原來是老鼠啊……也罷,虛驚一場總好過真有驚險。”
近藤勇看了看四周,發現少了許多人,尤其是少了藤堂平助,故不禁問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平助呢?”
鈴木三樹三郎替伊東甲子太郎做出解釋,言簡意賅地講述方纔發生的意外。
近藤勇聽罷,面露歉意。
“伊東老師,抱歉,都怪我……”
未等近藤勇把話說完,伊東甲子太郎便打斷道:
“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問題,我太大意了。”
“如果我再謹慎一點,及早發現平助偷偷藏了一把泥土,或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變故了。”
他一邊說,一邊扭頭望向東面的圍牆——藤堂平助剛剛就是翻過這面圍牆,順利地逃出昇天。
因爲他背對着衆人,所以沒人能看見他刻下的表情,只能隱約地感知到其身上的氣場發生微妙的變化。
好一會兒後,他輕聲道:
“……三郎,我要先行一步了。等服部君他們回來,你負責接應。”
鈴木三樹三郎用力點頭:
“明白!”
下達簡短的命令後,伊東甲子太郎轉身向後,大步流星地離開庭院,奔向玄關。
“近藤先生,齋藤君,我們走吧,去京都!”
……
……
秦津藩,大津,某街道——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藤堂平助捂着左側肋骨,將全身的氣力都灌進雙腿,好讓自己跑得更快一些。
剛剛還不覺有異,現在他只感到左肋部火辣辣地疼,就像是有團火在燒。
方纔跟齋藤一決鬥所受的傷勢,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重。
幸運的是,依照他個人的經驗,他的左肋骨沒有斷。
不幸的是,這持續的、愈發強烈的疼痛,針扎般反覆刺激他的神經,使他沒法全速逃跑。
換做是在平時,就憑他引以爲豪的腿力,早就把身後的一衆追兵甩得遠遠的。
縱使拼盡全力,也只能眼睜睜地聽着身後的雜亂足音逐漸逼近而來……
終於……他現在最不想聽見的聲音,響起了:
“找到他了!在那兒!”
藤堂平助扭頭向後——由服部武雄率領的一大隊追兵,已然闖入其視界!氣勢洶洶地殺奔而來!
顯而易見,服部武雄等人的跑速遠在他之上,雙方的間距在不斷拉近……
再這麼下去,早則半分鐘,遲則一分鐘,他就會被追上。
“該死的……!”
好不容易纔逃離伊東邸,怎能就這麼窩囊地被追上?
噌——藤堂平助重又拔出腰間的上總介兼重。
正當他已下定“困獸之鬥”的決心的這個時候,一抹橘黃色的光亮倏地射入其眸中。
他忙不迭地循光望去——就在他的正前方,由10名武士組成的巡邏隊,正不緊不慢地沿街來巡。
但見這支巡邏隊的每一個人,手中都提着一個繪有“誠”字圖案的燈籠。
看着這熟悉的燈籠,藤堂平先是訝異,隨即露齒一笑,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
“呵,來得正是時候……”
緊繃着的神經在這一刻放鬆下來……他立時感覺身子一軟,站立不穩,像極了被抽掉絲線的木偶,直挺挺地朝地面倒去。
在藤堂平助發現巡邏隊的同一時間,後者亦瞧見前者。
他們認出藤堂平助身上的淺蔥色羽織,箭步如飛地圍攏上來:
“喂!你沒事吧?”
“你是哪支番隊的?爲何在外夜遊?”
“咦?這不是藤堂隊長嗎?”
“還真是藤堂隊長!”
“藤堂隊長,您怎麼了?”
發現是“隊長級”的大人物後,他們莫敢怠慢,忙不迭地攙扶起藤堂平助,問長問短。
服部武雄等人慢半拍地發現這支巡邏隊……霎時,他們全都變了臉色。
會在大津街頭巡邏的部隊……除了那支部隊之外,別無它號!
服部武雄咂了下舌,頰間聚滿陰雲:
“嘖,一番隊……!”
作爲“仁王親軍”,一番隊常駐大津。
包括服部武雄本人在內,共計有12人前來追殺藤堂平助。
對面的巡邏隊,則有10人。
人數相差不多,可問題就出在這兒——在不佔人數優勢、裝備優勢的時候,最好別跟一番隊起正面衝突!
雖感不甘心,但服部武雄還是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
“快撤!”
其餘人就等他這句話——轉眼間,他們打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只留下一團團塵煙。
出於心頭一鬆的緣故,原本強壓着的痛楚一齊涌將上來,使藤堂平助幾近昏厥。
藤堂平助強打精神,斷斷續續地下達指令:
“快去追他們……多叫些幫手……他們是新選組的叛徒……小心服部武雄……還有……護送我去橘邸……動作快……”
周遭衆人並不清楚詳情。
但是,身爲一番隊的隊士,他們所具備的素養是毋需懷疑的!
雖然藤堂平助並非他們的直屬上級,但既然是上官下令,那就只能相從!
分秒間,他們便分配好任務——派出1人去屯所找援兵,派出2人護送藤堂平助去橘邸,其餘人追擊服部武雄等人! “追!別讓他們跑了!”
攻守異形——服部武雄等人變爲“逃跑者”,新選組的隊士們變爲“追擊者”!
……
……
伊東甲子太郎矮下身子,鑽入轎中。
“坐好咯。”
轎外的兩位轎伕輕聲提醒過後,便駕輕就熟地擡起轎廂,快而不亂地直向大津西郊而去。
關於如何前往京都,伊東甲子太郎早就做好了規劃——他們先沿小道離開大津,然後再走水路進入京都町內。
當身下的轎廂有節奏地晃盪時,伊東甲子太郎頓時感到難以言喻的疲憊支配其四肢百骸。
爲什麼會這麼累呢?
是因爲本以爲會追隨我的平助,竟棄我而去嗎……?
想到這兒,伊東甲子太郎緩緩地、滿面倦意地閉上雙目。
他感到自己的意識遊離在現實與虛幻之間,外界的一切聲響盡皆遠離。
在一片混沌之中,他突然記起許多往事——
……
“大藏!你真是太厲害了!不愧是聞名遐邇的大天才!這麼難的文章,你居然能一字不差地背下!”
那是當然!你以爲我是誰?只不過是背文章而已,這點小事怎麼可能難得住我!
……
“大藏,你願不願意娶我的女兒,並繼承我的道場呢?”
自然願意!如此一來,我便是伊東道場的主人!瞧好咯!我將在五年之內,使伊東道場成爲名揚天下的一流道場!
……
“伊東老師!快看吶!這個月竟有這麼多人來拜師!看樣子,咱們伊東道場的名氣越來越盛了!再這麼下去,超越玄武館、小千葉劍館這兩大宗家,指日可待!”
哼!這是自然!就憑我的才能,治理好一個道場,只不過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
“伊東老師,像您這樣的大才,理應治國平天下!僅僅只是當一個道場師範,實在太浪費了啊!眼下海水羣飛,正是治世之才挺身而出的時候!”
屈才嗎……啊啊,說得也是啊……曾經在我眼裡無比宏偉的伊東道場,如今看來確實是太狹小了,根本裝不下我的才華!
……
“橘青登?他是誰?”
“伊東老師,您不知道嗎?他是最近風頭正盛的天才劍士!據說他有萬夫不敵之勇!”
天才劍士?哼,多半又是一個胸無點墨,除了劍術之外就無甚可取之處的莽夫!
……
“伊東老師,昨天的劍術大賽非常精彩啊!奪魁者是那個橘青登!看樣子,此人並非浪得虛名!他確實是有兩下子!”
怎麼可能……那個橘青登竟然能在這個年紀放出“勢”……即使是我,也是在二十歲以後,才勉強摸到“勢”的門檻……
……
“伊東老師!您聽說了嗎?那個很有名的橘青登升官了!側衆兼御臺様用人,很大的官呢!”
切……區區一介莽夫,倒是很有幾分本事啊……不過,換做是我的話,絕對能做得比他更優秀!
……
“伊東老師,那個橘青登又高升了!他將率領一支新編成的部隊上洛,鎮守京畿!”
又是橘青登……他竟然又高升了……明明只是一介莽夫……明明只是一介莽夫……哼,也罷!他只不過是靠着大樹公和大御臺所的寵愛,才得以平步青雲!並不值得欽佩!
……
“伊東老師!橘青登又立一大功!他僅率百餘號人就擊破了上萬賊軍!”
夠了……別再在我面前提這個名字……
……
“伊東老師常把‘天下’掛在嘴邊,卻一直龜縮在江戶一隅。”
閉嘴……
……
“嗐,我早就看明白了,伊東老師也就嘴上說得漂亮!朝廷如何如何,幕府如何如何,漂亮話說了一籮筐,總擺出一副心繫天下的大義凜然的模樣,卻沒有任何實際行動!”
給我閉嘴……!
……
“相比之下,還是那個橘青登厲害!靠着壓倒性的戰力,狠狠地打壓了長州的氣焰!保了京畿平安!”
都給我閉嘴!我可是文武全才!我可是伊東大藏!怎麼可能會比不過那個橘青登?只要我拿出真本事!很快就能幹出一番實績!
……
“什麼?伊東老師,你要加入新選組?那道場怎麼辦?不開了嗎?”
事到如今,誰還管什麼道場!
區區一座道場,已無法滿足我!
你們不是說我不如橘青登嗎?
好!那我偏要加入新選組!
我要奪走橘青登的親信!
我要奪走橘青登的權力!
我要讓你們都見識一下,我與橘青登究竟孰高孰低!
……
不知過去多久……伊東甲子太郎睜開雙目。
腦中的思緒依舊紛亂如麻。
爲了使自己清爽一些,他稍稍坐正身子,打開旁邊的轎窗——涼爽的夜風鋪面而來。
從外頭的景色來看,他就快要離開大津了。
望着逐漸被拋至遠方的大津城町,望着周遭的深沉夜色,他以只有其本人才能聽清的音量呢喃道:
“都看好咯……我的才能……絕不會輸給橘青登……!”
……
……
秦津藩,大津,橘邸,青登的辦公間——
在一番隊的護送下,藤堂平助順利地抵達橘邸。
是時,青登正在辦公間內處理政務。
聞聽藤堂平助有急事相報後,便立即傳喚他來此。
但見藤堂平助平躺在榻榻米上——因爲他受了傷,所以青登特地允許他躺着——一五一十地詳述今夜發生的種種。
“……以上,便是師傅……伊、伊賊反叛的詳細始末。”
在說到“師傅”這一稱謂時,藤堂平助及時反應過來,連忙改口爲“伊賊”。
青登端坐在在他身旁,安靜地聆聽至最後。
在談及“近藤勇和齋藤一都脫離新選組,轉而投奔伊東甲子太郎”的這一段內容時,藤堂平助小心翼翼地揚起視線,觀察青登的面部神態。
他原以爲青登會露出震驚、憤懣的表情。
畢竟,不論是近藤勇,還是齋藤一,都跟青登有着極親密的、遠超一般友誼的關係。
沒成想……青登一點表示都沒有。
表情也好,舉止也罷,都沒有展現出半分情感波動……真的是什麼都沒有。
藤堂平助不知是青登藏起自己的情感,還是怒極反靜……不管是何種情況,他都沒法像青登這樣無動於衷!
“憤怒”這種情感是不能長期維續的,在經歷短暫的爆發後便會萎靡下去。
當怒意逐漸消褪時,深藏在其心底的悲愴開始彰顯存在感。
藤堂平助用力咬緊嘴脣,以顫抖的聲線說道:
“橘先生,這究竟是怎麼了……爲什麼……近藤師傅和齋藤兄會……”
他說不下去了。
聲音抖得太厲害,已說不出完整的字句。
因爲是“試衛館派”中最年幼的那一個(21歲),所以藤堂平助的情感更爲豐富。
從剛纔起就一直不作聲的青登,這時終於開口道:
“平助,不必慌亂。”
“今夜之事,你務必保密,別讓外人知曉。我會親自處理此事。”
“放心吧,那個伊東很快就會伏誅,不會讓你久等的。”
藤堂平助從不懷疑青登的能力,更不懷疑他的保證。
就像是惠風拂面,藤堂平助感覺鬱堵得厲害的胸口,變輕鬆不少。
只不過……伊東甲子太郎絕非等閒人物,究竟要怎麼做,纔可使他儘早伏誅?
藤堂平助半是安心、半是困惑地擡頭去看青登——只見青登的兩邊脣角似有笑意在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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