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沒有否認：“是的，夫人。我昨晚進行了第一次嘗試。”
“感覺如何？”艾倫夫人的表情難以捉摸，既不顯欣喜也不露憂慮，只是純粹的專業性詢問。
“很...震撼。”羅恩斟酌着用詞，“我看到了羣星，聽到了奇異的低語，還看到了一些難以描述的恐怖景象——某種存在正吞食着恆星與星系。”
聽到這些描述，老巫婆的神情略有變化，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原來如此，看樣子你確實有着非同尋常的靈感。”
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大多數人第一次嘗試只能看到模糊的星光，最多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囈語聲。你卻直接目睹了那'吞食者'的景象，真是出乎意料。”
一邊說着，艾倫夫人站起身來，拄着柺杖走近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複雜的表情：
“羅恩，你知道成功入門《噬星者的囈語》第一階段，通常需要多長時間嗎？”
羅恩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
“一般的學徒，即便是資質最好的那種四等星，也需要至少三個月才能勉強構建出完整初始符文，而你......”
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難以置信：“而你，居然在第一晚就做到了？”
羅恩心中一驚，沒想到自己的進展如此異常：“也許是因爲我之前打下的基礎比較好？”
“不，不僅僅是基礎的問題。”艾倫夫人搖搖頭：“這說明你與《噬星者的囈語》有着極高的契合度，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天生的親和......”
她沉思片刻，似乎在重新評估着什麼：“你身上一定有什麼特別之處，是我尚未察覺的。不過無論如何，這是好事。”
“那麼，關於修習冥想法時的那種精神污染，還有夢境......”羅恩試探性地問道。
“啊，是的，這個問題至關重要。”
艾倫夫人點點頭：“任何進階冥想法都會或多或少導致精神污染，《噬星者的囈語》尤甚。資質越高，靈感越強的人往往受到的影響也越大，因爲他們能夠感知到更多常人無法接觸的‘真實’。”
她語氣變得更加嚴肅，甚至帶着些警告的意味：
“在巫師的世界裡，有一種說法——靈感即是詛咒。因爲靈感越高，越容易過早接觸到某些‘真實’，從而引發精神崩潰、瘋狂，甚至更糟。許多好的巫師種子，都在完全成長起來前陷入了瘋狂的深淵。”
羅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就是爲什麼我聽說有些人明明天賦異稟，卻選擇走較爲緩慢穩定的道路？”
“正是如此。”艾倫夫人讚賞地看了他一眼：
“知識本身沒有善惡之分，但每一種知識都有其代價。那些代價有時候是時間，有時候是金錢，但最高深的知識往往要付出心智的完整作爲代價。”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是否繼續深入這個話題：
“你的精神承受能力出人意料地強大，但也不要掉以輕心。進階冥想法的精神污染是累積性的。每次冥想都會帶來一定程度的污染，如果冥想時候過於急功近利，長期積累下來就可能引發不可逆的傷害。”
“我會謹記的。”羅恩點點頭，心中暗自慶幸有懷錶相助。
艾倫夫人沒有再過多追問對方是如何應對精神污染的，似乎默認他有自己的方法。
“那就繼續今天的指導吧。不過首先，讓我再次確認一下你的狀態。”
她的手突然伸出，蒼老但有力的手指按在羅恩的太陽穴上，一股冰涼的能量瞬間滲入他的意識淺層。
羅恩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要抗拒這種入侵，但又強行控制住了自己，任由艾倫夫人的精神力在他的意識淺層中探查。
老巫婆的精神力如同一條經驗豐富的遊蛇，靈活而精準地在他的意識空間周圍穿梭，檢查着每一處可能的異常。
片刻後，她收回手，臉上的表情略顯複雜：
“狀態不錯，比我預期的要好得多，看來《噬星者的囈語》確實特別適合你。”
實際上，若非附加特性觸發了那種特殊靈感，《噬星者的囈語》穩紮穩打慢慢修煉上來，最多也就一些較爲輕微的精神污染，再加上人工星露的輔助效果對污染進行削弱，造成的影響就更小了。
估摸着艾倫夫人都沒想到，羅恩能夠有這樣一日千里的進步。
接下來的時間裡，艾倫夫人詳細講解了如何鞏固初始符文的結構，以及如何逐步擴展冥想的深度和廣度。
這一次的教導比昨天更加深入，也更加具體，她甚至親自演示了一些關鍵步驟，讓羅恩能夠更直觀地理解。
“記住，不要急於求成。”
臨走前，老巫婆再次強調道：“第一階段的修煉通常需要至少半年時間來穩定和鞏固，即使你天賦異常，也應該保持謹慎。”
羅恩鄭重地點頭，表示理解。
“我聽說過太多天才因爲驕傲而毀掉自己。”艾倫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別成爲其中之一。”
離開藥材店時，羅恩思緒萬千。
冷風拂過枝椏，發出沙沙的低語，如同羣星間那若隱若現的囈語，讓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吞食者’……那到底是什麼？”他於心中自語，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昨夜冥想中所見的恐怖景象。
那個超越凡人理解的龐大存在，在星海間遊弋，吞噬着一顆又一顆恆星，如同飢餓的野獸啃食着草原上的獵物。
“這不可能只是幻覺……”
羅恩停下腳步，望向遠處山巒間隱約可見的一座高塔。
那裡是黑霧叢林中一位正式巫師的居所，塔頂常年閃爍着詭異光芒，就像是黑夜中的燈塔，又像是窺視一切的巨眼。
“艾倫夫人究竟是誰？爲什麼她會擁有這樣一部冥想法？”
這個問題像是一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羅恩心頭。
自從首次見到艾倫夫人，他就感覺這位老婦人身上籠罩着重重謎團。
那雙幽綠的眼睛中閃爍的不僅是智慧，還有某種深不可測的古老氣息，彷彿她已經活了遠不止一個世紀。
而每個月魔力波動最活躍的那幾天，她恢復年輕美豔的現象，也絕非尋常巫師能夠做到的。
“《噬星者的囈語》……”羅恩輕聲念出這個名字，感受着每個字眼在舌尖跳動的奇異韻律：
“這套冥想法究竟來自何方？真的只是一個瘋狂巫師的創想嗎？”
思緒如同迷宮般錯綜複雜，每一個問題似乎都能引出更多疑惑。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思維迴歸理性。
“無論如何，這套冥想法確實對我極爲有利。”他在心中權衡着：
“既然艾倫夫人願意將它傳授給我，就該抓住這個機會，哪怕背後有什麼我尚未理解的意圖。”
“畢竟……”羅恩看着自己的雙手，於心中自語：
“在這個世界，力量就是生存的保障，如果一直疑神疑鬼那就什麼事情都辦不好了。”
晚風吹散了樹梢的霧氣，遠處塔尖的光芒愈發明亮，他戴上兜帽轉身向宿舍區走去。